要把溫舒淮帶去哪裡,江霓犯了難。
在夜晚開車來海邊也是一時興起,江霓總覺得,她和溫舒淮是要到海邊去的,去海邊做什麼她不知道,總之是要到海邊去。
真到了海邊,聽着海浪助眠的聲音,她又陷入了迷茫。
下一步該怎麼走,該去哪裡,江霓不知道。
她輕輕揉了揉溫舒淮深褐色的頭發,如果可以,她想在這輛二手小貨車上和溫舒淮一起呆到地老天荒。
可惜現實中不存在這樣的選項。
江霓幾經猶豫,打算導航去一家價位中等的酒店。
溫舒淮具體的住址她不知道,那間新房子現在還不能住人,連床單都沒有,也沒有生活所需的基本用品。
溫舒淮在車上睡得很安心,江霓舍不得叫醒。
車裡的音樂早就關了,在寂靜中,能聽得到溫舒淮緩慢又有節奏的呼吸。
“溫舒淮,我帶你找個能躺着好好睡覺的地方好不好。”
江霓的聲音很輕,甚至沒有窗外海浪的聲音大。
月色昏暗,海水搖擺,她和她在世界上沒有可以去的地方,連船都是破船,無法出海。
溫舒淮沒有回應。
夜晚的海邊有些冷,她在椅子上蜷縮着,江霓把自己的襯衫蓋在她身上。
“江霓,我們回家。”
溫舒淮低聲喃喃道。
“你說什麼?”
“我想回家。”
“好,回家。”
家這個字眼讓江霓覺得心口一痛,
出獄之後,她炸了溫舒淮的婚禮現場就獨自去了海邊,想要找尋她們曾經的家。
她回到原來的地方,發現那艘破船已經不見了。
三年過去,她和溫舒淮在海市的家沒了。
她原本想要一把火燒了那艘船來洩憤,可惜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
這麼多年的恨意和委屈都郁結在心底,溫舒淮離開了,留她一個人站在廢墟的沙地裡承受火燒火燎的痛楚。
又過了三年,她已經快要找不到那艘破船曾經的所在地,一切都灰飛煙滅,人和事都不複存在,溫舒淮卻突然間回來了。
酒店入住辦理的很順利,江霓一手抱着溫舒淮,一手遞過證件。已經快到後半夜,路上街上都安靜,幾乎不見人影。
進入房間,江霓把溫舒淮放在床上,身體感受到柔軟的着落,溫舒淮翻了個身,抱着枕頭尋到一個舒服的姿勢。
江霓去浴室洗了澡。
她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幹淨,她的工作總是讓她雙手沾滿灰塵,她坐在酒吧裡,覺得自己身上沾了太多人的氣息。
溫舒淮躺在床上,聽着浴室水流的聲音,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裝醉裝了一晚上,她沒想到江霓會帶自己去海邊。
她隻好裝睡,她怕江霓真的會一氣之下把她丢在海裡然後自己一個人開着小貨車回市區。
裝着裝着就真睡着了。
她都沒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絲巾也不見了,不知道是丢在了綠夜酒吧還是落在了江霓的車上。
江霓的襯衫聞起來有一股清淡的灰塵的味道,溫舒淮很喜歡,好像江霓從很遠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到她身邊,那種氣味的具象化很美好。
她反反複複不知疲倦地回味着這份美好。
水聲停了。
江霓穿着浴衣出來,怕吵到溫舒淮,沒敢吹頭發。
她用毛巾反複地在頭上擦拭,現在是夏天,即使不用吹風機,頭發也幹的很快。
“江霓,我想喝水。”溫舒淮在床上喊她。
“你醒了?”
酒店房間有礦泉水,江霓拿給她,幫她擰開瓶蓋。
“沒醒。”溫舒淮接過礦泉水,同時還搖了搖頭,水都差點撒了出來。
她一口氣喝了小半瓶,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江霓把她喝剩的半瓶水喝光了,她沒有新開一瓶。
溫舒淮本來是躺在大床的中間,她往側邊挪了挪,伸手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江霓上來。
江霓偏偏不。
她一屁股坐在了小沙發上,把大床單獨留給溫舒淮。
她像一隻自由而散漫的小黑貓,難以被馴服,沒人能約束她任何。
溫舒淮瞪起眼睛,用力地拍拍身邊的空位。
怎麼回事,怎麼還不上來和我一起睡。
我說話不好使了是怎麼的。
江霓無動于衷。
她甚至靠着沙發閉上了眼睛,開始小憩。
開車開久了就練就了坐着也能輕易睡着的本事。
“江霓——”
“江霓————”
溫舒淮的聲音拖着長長的尾音,喊得江霓笑出了聲。
“幹嘛。”
她回應道。
“快上來和我睡覺。”
“…………”
“來嘛。”
溫舒淮可憐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過來。
“我看我就多餘帶你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