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的大能,多少人天材地寶奉上求她護道,都得看她有無心情。如今給這丫頭辛苦忙活,竟然還被甩臉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況且一路飛鳥不斷,想必就是杜越橋這小妖怪惹來的,倒不如把她丢下去省心!
還是得忍着。
不光是海清相求,杜越橋悉心照顧她那麼久,自己是她名義上的師尊,更重要的是,她确實沒辦法判斷杜越橋有無沾染妖氣,活生生一條人命,豈能随意處置?
丢她不得,高低得吓她一吓出出氣。
如此想着,楚劍衣身心暢快,放過了手中的飛鳥,正欲使動氣流讓重明搖晃,靈力未發,重明卻陡然抖動軀幹,先一步把杜越橋甩到右翼邊緣,幾要掉下!
杜越橋方才見她與鳥玩得正酣,沒空盯着自己,便摘下包袱,從裡取出一小塊肉幹,遮掩着吃了起來。
肉幹還是葉真聽聞她們要走,特意送來給她路上吃的。
她在桃源山見的最後一個人,竟是向來隻想騙走她镯子的葉夫人。
想到這,杜越橋眼淚又掉下來,滴答滴答全滲進重明絨羽間,涼得它一個激靈,抖身甩幹羽毛,把杜越橋差點甩下去。
小魚幹、小肉幹、果脯,全塞在包袱裡掉了下去,她緊緊揪着重明的幾片羽毛,勉強沒有随它們而去。
重明被她揪得生疼,更大幅度地抖起來。
羽毛随着晃動逐漸被拔出來,支撐不住,要掉下去了!
“啊!”
又是這樣的生死瞬間,杜越橋腦子裡又不争氣地浮現出,那個所謂的師尊從天而降,抱着她脫離險境的場面。
自己都跟她鬧得這麼崩了,楚劍衣怎麼還可能救她,她肯定巴不得她掉下去摔死。
她又想錯了。
那雙很貪戀又很憎恨的手,在杜越橋腰間輕輕環了一瞬,沒有像之前那樣抱住她,而從後扯着她的衣領,像拎小雞輕輕松松把她拎起來。
“敢拔重明一根毛,我就把你綁它腿上去。”語氣冰冷,漠不關心。
她差一點點就摔死了,楚劍衣在乎的竟然是重明的幾根羽毛!
那她又算什麼?!
眼淚再度奪眶而出,被丢回重明背上,杜越橋再不在乎形象,掩着臉嗚咽哭起來。
“怎麼這麼愛哭?”聽到委屈的哭聲,本想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楚劍衣無奈走到她面前,明知故問,“哭什麼?”
她哭什麼?
分明以前同關之桃她們在一起,怎樣受同門欺負,都不會哭得這麼多、這麼慘。她杜越橋明明是個很沉穩、很堅強的姑娘,宗主再怎麼罵她,她都不會哭的。
為什麼一碰到這個女人,她的淚水就跟洩了洪似的,一刻也止不住。
“我沒哭!”一把打開要揩自己眼淚的手,杜越橋換了個方向坐着哭,“你走開!我不要你!”
她的身體随哭泣一聳一聳,纖瘦的腰肢毫無遮攔地暴露在楚劍衣眼前,也跟着抽動。
好委屈,好脆弱,在楚劍衣前不堪一擊。
可她心裡想的其實不是要楚劍衣開走,是她要她,她很需要她。
她想,你不要走,我都把背留給你了,抱抱我吧,求求你,求求你抱抱我,像從前那樣。
那麼輕柔,那麼溫暖,那麼關心我。
沒有被好好哄過的孩子,會在心裡加倍虐待自己。
你隻是讓她不要離開一個大圈,她偏要在圈裡給自己畫個小圈,然後蹲進去,随你怎麼跟她重複規矩,都不肯出來。她就是要你看着,你一旦罰她,她就更進一步地懲罰自己,讓你看到她的慘狀,讓你看清自己多可憎。
你把她惹哭了,想以擁抱的方式向她道歉,她第一反應是推開你,你不要過來,你走開,就是要讓你看看她獨自哭的時候有多慘!都是你惹的禍!
可她本意不是這樣的,她想,她推開你,她往後走一步,你就要往前面走十步,你要緊緊的抱着她,把她揉到肉裡,揉到血裡,揉到骨頭裡,要抱得這樣狠,她才會接受你的道歉,然後很乖巧的,你說什麼就做什麼。
但身後隻傳來很輕的歎息。後背仍然是涼的,沒人來抱住她。
“消停會兒吧,馬上到地方了。”
那個高在雲端、潇灑肆意、不解人情的楚劍衣,抛下這句很疲憊略有譴責的話,輕飄飄離她而去。
落地的時候,杜越橋臉上淚痕正好幹掉。
楚劍衣給她使了個小法術,把眼睛的紅腫全部消掉,也把她視線暫時遮住。
一柄三十在中間,楚劍衣走前頭牽着,杜越橋拉着三十亦步亦趨。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