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秋雲,就在你踩的地底下吧。”她說。
聞聲,紀夫人渾身顫栗,用手捂着耳朵,嗚咽說:“我不知道,不要問我……秋雲妹妹不是我害死的,别問我,别問我……”
見她這副戚戚切切的樣子,楚劍衣隻覺拳頭砸在棉花上,托起一團靈氣将紀夫人輕放到旁邊。
接着她目光一凜,毫無猶豫地往馬凡胸口拍入一道靈氣。
“噗——”
馬凡噴出一口老血,胸膛劇烈起伏,翻了翻眼皮,緩緩蘇醒過來。
“多謝仙尊饒命。”他費力地爬起來跪在楚劍衣跟前,虛弱道,“香方,我這就拿給您。”
說完,馬凡哆嗦着手從胸前的衣服夾層裡,取出一張皺巴巴的圖紙,獻給楚劍衣。
可此舉沒有讨得楚劍衣歡心,反而更重的一擊打得他老臉向内收縮,腦袋陷進地闆,瞬間血流不止。
“你真以為,我是要這香方?”楚劍衣把他扔到牆邊,繼續問,“你把薄秋雲的屍身,藏到哪去了?!”
馬凡阖上雙眼,不知道事情是怎麼敗露的,但在真會要了他命的煞神面前,商人腦袋再怎麼轉都沒用。
他扶着牆壁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堆放沙州刃的甬道,往牆上摸索出機關,用力一摁。
“吱——咔”
甬道盡頭的地闆應聲下陷挪移,露出可供人下行的階梯。
果然藏在地下。
楚劍衣意念一動,又将馬凡捆起來,吊到暗室底部,讓這老東西先下去探險。
生意做久了都成老狐狸,馬凡極通人性,下去後身殘志堅地又蹦又跳,“柳仙尊,這裡沒有危險,你看我還活得好好的。”
杜越橋對這家夥的轉變目瞪口呆,眼見着師尊自若地走下去,乖乖跟在身後。
熙兒擦擦眼淚,聽出她們要找阿娘,急忙也小跑過去,紀夫人匆匆跟上。
燈火點燃,照映出暗室的布局。
暗室正中央,擺着一副黑漆棺椁,四面以丹砂作下咒文密密麻麻,棺蓋上貼着一張寬而大的黃符。
楚劍衣眼底掠過一絲震驚。
在這棺椁周圍,無數箱沙州刃以它為中心圍成一個圈,像牆磚般堆砌着,站遠了看,赫然呈現墳茔的模樣!
璇玑盤異動又起,離火紅晶閃爍更加頻繁。
不等楚劍衣質問,馬凡搶先說:
“柳仙尊,半年前工房燒制沙州刃時突發火災,我家秋雲意外葬身火海,放不下小女,執念不散,竟變作鬼怪在府上作妖,殘害了衆多下人。”
講到此處,馬凡竟然以袖掩面,嗚嗚恸哭起來,“府上請了道士僧人超度,她都不肯放下,在下、在下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請了高人鎮壓秋雲,不然……不然府上會有更多人蒙害啊!”
“阿娘沒有害人!”
聲音從棺椁處傳來,熙兒不知何時,趁着大人們沒注意,竟攀上了沙州刃壘起的矮牆。
她半邊身子已經挂在牆内側,淚花盈盈地大喊:
“阿娘每次出來,隻會給我唱戲,她根本不會害一個人!”
馬凡張嘴欲罵,又忌憚楚劍衣在旁,出口的話軟弱起來:“熙兒,那是你娘不願害你,可府上那麼多姐姐們都消失不見了,你不記得嗎,她們可都陪你玩過的。”
熙兒被這話唬住了,神情明顯愣了愣,猛地搖頭,反駁道:“不對不對,井裡那個姐姐跟我說過的,是你害死的阿娘,還把那些姐姐們都殺了!”
“孽女,你怎可胡說!”馬凡暴喝。
“啪啦”
突然的怒吼把熙兒吓得一抖,小小的身子從牆上墜落,連帶着裝有沙州刃的箱子,一并掉落在地。
“熙兒!!”
繼女有危險,為母則剛,紀夫人一改方才的柔弱,飛快地朝恐怖棺椁奔去。
她跑到牆塌處,來不及扒開倒在地上的木箱,突然呆住,一步一步驚恐地向後退。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付予斷井頹垣……”
——又來了!
杜越橋瞪大眼睛,連忙看向師尊,這張沉穩的臉上浮現詫異之色,師尊也聽到了。
楚劍衣眸光一冷。
頃刻間,暗室裡搖晃的火光靜止,火苗直直定住,瞬息之後,又恢複幽幽的跳動。
唱戲的聲音消失了,卻多出了什麼——
一團薄淡的白光脫棺而出,慢慢顯形,最終變作一道身材細瘦的鬼影。
冤魂飄忽不穩定,五官勉強成型,表情麻木而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