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州府
奉賢書院内,正值午枕,前院各學堂中隻有零星幾個學子伏案休息,院中樹蔭底下,有學子拿着書搖頭晃腦,小聲誦讀。
後院是各夫子的住處,不大的地方分了十來個小院,院門個個緊閉。後院偏門有一座假山,在這人人都找地方午枕之際,假聲中傳來了哀哀戚戚的聲音。
“大同哥,你不要娶她好不好?我……你娶了她,我怎麼辦?爹娘要給我相看親事了……”
女子的聲音中滿是哀怨與無助,帶着點哭腔,讓人聞之生憐。
“我……婚姻大事,得聽從父母之命。我是自小就定下的娃娃親,這婚事更改不了。芸娘,是我對不住你。”
男子的聲音很是年輕,言語間滿滿都是為難之意,“你忘了我吧,世上的好男兒那麼多,你一定能夠尋到一個如意郎君。”
“我不!”女子倔強,“若是不能嫁你,我甯願一生不嫁。”
“芸娘,你這是要疼死我麼?”男子語氣裡滿滿的不舍,“我若是納你為妾,實在……實在愧對你一番深情。芸娘放心,無論我身邊躺着誰,我的心裡隻有你!”
二人本是在假山隐蔽處執手相看淚眼,男俊女俏,乍一看,頗為養眼。女子聽到這話,不管不顧撲到了男子懷中。
“大同哥!”她雙手在男子身上摩挲,顫抖着手去解他素白色繡暗紋的腰封,“不能做你的妻,我也要做你的人!無論我嫁誰,這清白之身隻能交予你!”
女子情意濃厚,帶着股決絕之意。男子手忙腳亂去擋,碰哪兒都不合适,窘迫間,男子呼吸一亂,再不舍得将人推開。
兩人都知道這不是親密的地方,但情到濃處,實在不舍得推開對方,男人動情地将女子攬入懷中,唇覆了上去,二人呼吸交纏,皆眼神迷亂。
難解難分之際,忽有巴掌那麼大一團雪白從天而降,落到地上滾了兩滾,除了白毛上沾了些灰塵,并未受傷,抖了抖毛,鑽入了假山陰涼處。緊接着,有一位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匆匆靠近假山,急得頭上都是汗卻來不及擦,着急呼喚:“雪球?雪球你在哪兒?”
話音未落,尋找雪球的丫鬟看到了假山深處衣衫不整的一雙鴛鴦,吓得尖叫一聲,閉着眼睛蒙着臉驚聲質問:“你們是誰?為何在光天化日之下藏到假山深處脫衣親密?還要不要臉?”
聲音又尖又利,奉賢書院一株老榕樹上的鳥雀都驚飛了幾隻。
這聲音不光驚飛了鳥雀,也驚到了後院各小院子中的人,衆人微愣一下後,紛紛安排好家裡的孩子帶上門,朝假山匆匆趕去。
前院中伏案休息的學子,樹下看書的學子們對視一眼,将書一收,利落地往後院奔去。
從古自今,無論老少,無論男女,都喜看個熱鬧。
如今正值盛夏,開年又有縣試,院中氣氛特别緊張,此時這一聲喊,将衆人緊繃的弦啪一聲崩斷,像是熱油中滴入了水,噼裡啪啦瞬間炸開。沉悶的氣氛頓時活潑起來,隻知讀書的學子也總算找到了消遣。
前後院加起來二三十人奔往假山之處,林大同聽着匆匆而來的腳步聲,顧不得自己會不會被那個找貓的丫鬟瞧見,将私會的女子往洞中一藏,拔腿就跑。
跑出假山,剛好和奔過來找貓的丫鬟迎面撞上。
林大同看清丫鬟的容貌,面色一驚,他忙着逃,也懶得再回頭找路,想從丫鬟身邊溜過去。
丫鬟卻一把将他揪住:“你……你……居然是你?”
除了驚訝,還有怒火。
“你與人在此私會,如何對得起我家姑娘?”
林大同拼了命的甩開丫鬟,甩了幾次都丢不掉,他雖是個文弱書生,卻也是個男人。丫鬟抓得很緊,他為了逃走,幾乎用盡全身力氣,丫鬟又不肯松手,倒将丫鬟帶得狠狠摔倒,頭撞在路旁的假山上,當場就冒出了血來。
見出了血,林大同腳下頓了頓,卻隻是一頓,聽到四面八方匆匆圍攏過來的腳步聲,落在他耳中,就像是催命的鼓點,他拔腿就狂奔。
然而已經遲了。
“林兄?你不是去用膳了?怎麼在此?”
“那個與人在假山深處親密的不會是你吧?”
其中有兩個學子出聲詢問,一邊問,一邊往假山裡瞧。
這假山原先放在書院中間,後來新院長不喜歡,想要扔出去,又聽說假山是花了大價錢置辦,于是請匠人将假山挪到了這角落處。
假山深處沒有其他出路,但若是膽子大點爬到頂上,就能翻過院牆到外面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