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梁枝沒回應她的笑,冷漠地移開了視線。
元清歌正跪在殿中央,也注意到了妖女,她此時心亂如麻,一面擔憂自己的未來,一面又對妖女的行為感到惶惑,不明白為什麼她藏她都來不及,她卻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這裡。但是此時不便交談,随着師尊上座,所有人的議論耳語聲都安靜下來,元清歌也低下了頭。
長甯是清虛門最和藹的長老,不代表她沒有威嚴,此時坐在上方怒目而視,衆弟子紛紛噤若寒蟬,不少人開始曆數自己最近犯過的錯準備随時下跪。
長甯一聲厲喝:“元清歌,你與大魔頭做了什麼交易?”
元清歌如遭雷擊,愕然擡頭:“什麼?”
她以為師尊召集衆弟子來大殿,是審判她用禁術封印精怪為自己所用的事,不明白怎麼突然就扯到了大魔頭,還有交易,什麼交易?大魔頭不是死了嗎?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元清歌心中千回百轉,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念頭,隻有一個最明晰:不是她做的她不能承認,她承認了就完了。
元清歌聲嘶力竭:“不是我!我沒有!”
師尊似氣恨到極點,語氣中含着沉沉懊悔和痛惜:“我知你天賦不夠但勝在勤勉努力,體諒你的不平心緒,你犯了那麼多錯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讓蘇蘇包庇你過試煉我也不多過問,你卻一錯再錯,越錯越深,甚至和魔頭勾結,你如何對得起師門的信任?”
“你沒有信任過我!師尊!”元清歌吼道,赤紅着雙目環視衆人,恨不得把他們臉上那張虛僞的面具剮下來,“還有你們,你們每一個人,都不曾信任過我!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個廢物!我的努力都是笑話!”
元清歌抓住離她最近一個師姐的衣擺,盯着她的眼睛像要滴血:“你忘了嗎!你對我說的,你說我的符咒再努力也不及莫蘇蘇千分之一!說我的劍術不如稚童!說我怎麼努力都不過是在沙面刻字,有這工夫不如多去讨好一下莫蘇蘇!是你說的啊!你忘了嗎?”
師姐努力想把衣擺從她手裡拽出來,尴尬地看向大家:“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好像又發瘋了……”
“啊!”元清歌尖叫一聲,又将目标轉向了葉梁枝,“還有你!你是最虛僞的!你比他們都虛僞!幫我讓你很有優越感吧?利用我凸顯你的善良?說我是你最親最敬的師姐,可笑,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和他們一起讓我淪為衆矢之的?”
“你以為有天賦就了不起嗎?這裡所有人都巴不得你從雲端上摔下來跌落泥潭再狠狠踩上一腳,他們隻是希望别人先動手而已,這樣自己就是無辜的。你祈禱吧,祈禱你永遠能靠着天賦高高在上,否則到你天賦不夠傍身的那一天,你會比我現在慘千倍、萬倍!”
元清歌爬到師尊腳邊,雙手攥住師尊衣擺,眼中流下兩行血淚,聲音凄怆嘶啞:“師尊!你為什麼要收我!你既然瞧不上我為什麼要收我做弟子!為什麼要給我希望!為什麼對我說隻要努力就好!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元清歌伏在地上痛哭起來,哭聲在大殿内久久回蕩。
在元清歌在大殿上哭暈過去之前,師尊叫來人先把她帶了下去。
元清歌被帶下去之後,師尊環視一圈衆人,歎了口氣:“她變成這樣确實有我看顧不周的過錯,她小時候還是個好孩子,不知何時竟長成這樣了。”
衆人皆沉默不語,剛剛元清歌在大殿上瘋瘋癫癫的樣子曆曆在目,師尊見她交代不出什麼了才讓人把她帶下去的。
至于元清歌原來是個好孩子的事,下面這群人誰也想不起來。
師尊點名葉梁枝:“蘇蘇,我讓你說不是因為你最懂事,而是你與元清歌最相熟,你怎麼看這件事?”
葉梁枝:“她是不是偷偷罵我了?”
何蘋:“是的沒錯。”
葉梁枝想了想回複:“她沒那麼聰明。”
師尊點點頭說:“我也不相信她能做出與魔頭勾結的事來,剛剛那麼說隻是為了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後果如實交代,沒想到她……哎,她一直就不知道怎麼認錯,總以為靠撒謊就能逃避責罰,不知道這次事後能不能有所悔改。”
師尊看了一圈衆人:“為師叫你們來,也是希望你們以她為鑒長個教訓,修道之人,先修心,再修行。”說着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的這些話對他們沒什麼大用處,擺了擺手,“罷了,你們往後自己悟吧。”
“元清歌怎麼處理的事我會和其他長老商議,你們先專心通過試煉,這對你們很重要。至于大魔頭之死,裡面蹊跷良多,還要重新調查,試煉結束後再議,散了吧。”
最終四位長老商議後決定将元清歌關到後山幽禁十年,十年後若她悔過則重新從外門弟子做起,若仍無悔過就讓她下山。
何蘋:“為什麼不直接罰她下山?”
葉梁枝:“同情她吧。”
何蘋:“你不同情嗎,她那些話确實怪讓人心疼的。”
葉梁枝咬了一口蘋果,咔嚓咔嚓嚼着:“有什麼好心疼的,她确實沒有被所有人捧着長大,但是被她師妹一個人捧着長大的,給慣成了這副死德性,一個隻知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廢物,連為自己證明清白的勇氣都沒有。”
說着想起了剛剛衆人散去時走到她身邊的大師姐,當時葉梁枝正在想事情,聽見大師姐在她耳邊說:“不是真的。”
葉梁枝看向她:“什麼不是真的?”
大師姐看着她認真道:“她說所有人都隻想看你倒黴那句,不是真的。”
葉梁枝眨巴了兩下眼睛:“哦。”
葉梁枝想着想着歎了口氣:“大師姐才讓人心疼呢。”
何蘋:“啊?”
“她這麼體貼細心會照顧人,”葉梁枝咬下一口蘋果,“與人相處肯定少不了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