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安志海眼神已經渾濁,套在他身上的病号服好像變大了很多,上面有一小圈一小圈的血迹,嘴角也有血迹,喉嚨裡像抽棉花似的發出微弱的呼救聲。
孫剛平靜地掀開安志海的眼皮,又去看儀器上的數字,惋惜地對方媛道:“太晚了,病人出現感染已經超過十個小時,從儀器上看,他的心髒、肺、胃等器官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竭,最嚴重的是心髒。”
方媛邊聽邊點頭。
直到安志海的頭無力地歪倒在枕頭一側,沒了呼吸後,孫剛才給安志海做了一系列急救措施,然後讓方媛趕緊報警,并在病曆本上寫下:病人因情緒過于激動,傷口崩開,大出血而死。
在等警察來的時間裡,孫剛跟方媛還對了口供,确認面對警察時不會露餡後,孫剛才 “沮喪” 地上了 809 室傅爸的辦公室,把這個噩耗告訴他。
關于方媛來找他後,到進病房等着安志海死亡的整個過程,這些天,他一空下來就會反複回想。
他也一直确信,他進入病房後做的一切,隻有他跟方媛知道,除了他倆,隻有那個人知道安志海真正的死因。
傅衡那天根本不在五樓,他真正出現在五樓時,已經是警察來過,把安志海的屍體擡走以後。
如果說那天,傅衡是看到安志海的屍體,以醫生的直覺對死因産生懷疑,孫剛信。
可傅衡那天并沒有看到屍體,傅衡那天所有反應都是正常,包括他幾次看向安志海病房時的,無意中看到他的眼神。
而傅衡第二天就請假了,今天才上班,除了請他吃飯這事外,傅衡也沒向其他人打聽過安志海的事。
所以,孫剛想,傅衡就算有所懷疑,也不可能有證據。
要是連傅衡都沒證據,那紀水更不可能有。
因為那天警察走後,孫剛就提醒院長,要對醫院加強警戒,防止安志海的死因被媒體 “娛樂化”。
孫剛眼神變幻莫測,确認傅衡不可能有證據後,整個人松弛下來。
“師弟,你到底想問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了?”
傅衡盯着孫剛的眼睛道:“我在想,如果安城聞說的是真的,他跟安志海的争吵,隻是安志海單方面想補償但沒被接受,那安志海的情緒雖然會有波動,但更多是低落,而非激烈。”
紀水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安城聞走後,安志海的情況雖然不好,但還沒到最危急的程度,所以死因也可能是另外的原因。”
傅衡肯定道:“對,而且最有可能是治療不當。”
孫剛的瞳孔猛地一縮,身體不易察覺地抖動,他抓着筷子的手用力到骨頭凸起,“蹦” 的一聲,一隻筷子被扳成兩段,一段蹦到了腳下,一段還在孫剛手裡攥着。
孫剛直愣愣地盯着那段斷筷,“呵...... 呵呵” 嘴裡飄出幾聲怪異的笑。他把手裡的斷筷按在桌上,道:“師弟,你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他假裝往牆上看了一眼 —— 牆上根本沒有鐘表,“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在謊言被揭穿的瞬間,傅衡看到孫剛眼裡閃過慌亂、恐懼,唯獨沒有愧疚。他想到了安明非和顧沉,他們都是一樣的自私自利,在他們心裡,隻有自己的利益最重要,哪怕搭上他人的性命也無所謂。
走出餐館後,紀水跟傅衡抱怨:“這個孫醫生嘴真嚴,問什麼都不說,什麼關鍵信息都沒問到。哎,看他走時躲着我們的樣子,估計想約他下次采訪,沒戲了。”
“這不正好說明他做賊心虛。”
“咦!” 紀水一臉奇怪地盯住傅衡,“你真的在懷疑孫剛啊!我本來以為你提安城聞的口供,隻是在詐他,想讓我多套點消息呢,還擔心要是孫剛發現安城聞的口供是假的,找你麻煩。”
“我是在懷疑他。” 能說的,傅衡不會瞞着紀水,“而且你想錯了,安城聞的口供是真的。”
“不會吧,昨天我可是跟你一起去探視的安城聞,他可什麼都沒說,你怎麼會知道?”
“當然是我找人問的。” 傅衡撒了個小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