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她有十場戲,白天八場晚上兩場。
白天的戲很快就結束了,到了晚上六點慶年和蔣譽從另一個片場過來和她會和,又坐劇組的大巴趕往下一個場地。
在這之前夏嬌嬌隻知道這場戲自己劇本上寫的是‘陳玲這五年裡無數次在腦海裡演練自己的逃跑路線,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有任何差錯,一旦被發現就絕對沒命活着,她趁着夜色從那個吃人的紅燈區裡逃出來,她瘋狂的跑,五年裡頭一次感受到原來流動的空氣是這麼美好、自由,她按着先前計劃好的路線穿過淺灘、草地,隻要再越過那片幽深的森林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她的計劃還是被發現,那些人最擅長玩弄人心,先是給她希望又讓她徹底絕望……,陳玲最後倒在血泊中的眼神還望着森林彼岸的大陸,是懷念也是解脫。’
車子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到達一個幽靜的村莊,劇組早就在這邊搭好了拍攝場地,就像劇本裡寫的那樣有淺灘草地和叢林。
劇組的大燈明晃晃的照在寬廣的河岸上,除了燈光照到的地方四周都是黑黢黢的,不知道河水深淺的夏嬌嬌一想到待會還要下水就有點恐懼,她可不會遊泳啊。
慶年正在和攝影師交代待會的拍攝事宜,夏嬌嬌站在岸邊裹着厚厚的棉服開始發愁。
“害怕啦?”蔣譽化好妝也走了過來 。
“你說這水深嗎?”夏嬌嬌沒說害怕,看着平靜的水面眉頭緊鎖。
“最深的地方有一米左右,一會入水的時候盡量腿别打彎。”他回道。
借着燈光轉頭看了她一眼,她身上還是上一場戲的造型,波浪式的長發散在後背,臉上畫着誇張的煙熏妝,烈焰紅唇此刻微抿着,臉頰鼓鼓的看着前面的河水。
他也是剛拿到今天這場戲的全部劇本:在手底下培養了五年的人竟然是卧底警察和他的親妹妹,這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這麼多年偷偷背着他放了那麼多被拐賣來的女人,五年間他有好幾次險些喪命,現在看來也都是這兄妹兩個搞的鬼,一個是他視為手足的兄弟,一個是他最得力的女手下,竟然都盼着他死,果然這個世上能相信的永遠就隻有自己,背叛自己的人都該死……
夏嬌嬌心裡還在想下水的事,總歸現場這麼多人呢,不能眼看着她被淹死吧?
用幾分鐘緩解了自己的緊張,回過頭來才發現蔣譽今天的造型有些不一樣,見慣了他背心短褲的随性,今天這身西裝着實有些帥氣了。
“今天的妝發這麼正經啊?”夏嬌嬌打量他片刻笑着打趣道。
蔣譽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低頭摸了摸脖子,“今天辦的是正經事。”
半個小時後,夏嬌嬌終于知道他的‘正經事’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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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出最後一道關卡的陳玲腿上中了一槍倒在叢林邊上,她掙紮着想要起身後背卻被人用腳狠狠的往地上踩着,視線裡緩緩出現一雙一塵不染的皮鞋,然後是熨燙的沒有一絲褶皺的西服褲腿。
“就那麼想逃走?”一道淡漠的嗓音響起,卻瞬間讓她頭皮發麻,他今夜不應該去碼頭赴約了嗎?而那裡也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等他入甕。
陳玲費勁的擡起頭看向齊天,男人俊逸的臉上面無表情,鼻子上架一副金絲眼鏡很好的遮擋了他天生無情的眼睛,如果忽略他手裡拿着的消聲槍,他今天矜貴的裝扮更像是要去參加晚宴的貴公子。
然而沒有如果,此刻的槍口正對着她。
陳玲見狀諷刺一笑,“無時無刻不想。”
齊天不解的皺眉,“這裡不好嗎?我對你們不好嗎?權勢、金錢、地位我哪樣沒給你?”
陳玲掙紮着想要起身,身後的人腳下用力她再次狠狠地撲到地上,就聽‘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應聲倒地,陳玲背上一松,直起身一看剛才對她下腳的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了,反觀拿槍的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依舊看着她等着答案。
“你覺得好?這裡的人有哪個不想逃離你,你以為他們是真的服從你,不,他們隻是怕你,他們比任何人都想殺了你。你的權勢、金錢、地位哪一樣不是用人命換來的,你視人命如草芥,你還是個人嗎?”陳玲惡狠狠的盯着他。
“你讓我颠沛流離到這裡,讓我有家不能回,讓我雙手沾滿肮髒,竟然還想讓我感激你,哈哈哈哈哈~齊天你就是個瘋子!”
齊天面對她的咒罵無動于衷,刻意忽略胸口空落落的地方。
“讓你颠沛流離至此的不是我,是阿亞,哦不,現在應該叫他陳晖。”
“你說什麼?”陳玲或者說夏嬌嬌震驚的擡頭,她怎麼不記得這裡有這句台詞?
周邊的機器還在運轉,慶年也沒有喊停,夏嬌嬌隻能用技巧讓自己維持此刻的情緒。
“阿亞,也就是你的接頭人就是陳晖,也就是你的哥哥,是不是很驚訝,明知道你這五年一直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也從沒想過來救你,甚至一直用假身份騙你獲取情報,這就是你們所說的人性?”齊天在出發的前一刻接到消息的時候也不敢相信,一個在他身邊五年的好兄弟竟然是警方卧底。
(夏嬌嬌腦子裡一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這是什麼大反轉?和陳玲交換五年情報暗地裡配合着放走上百個無辜少女、搗毀齊天十幾處據點的接頭人竟然是陳晖?阿亞嗎?陳晖卧底的身份不是達坤嗎?她雖然沒見過此人,但聽說他是齊天最信任的手下,也可以說是兄弟。)
而作為陳玲的她在聽到這些的時候臉色一僵,她仔細辨認他說話的可信度,眼神裡一瞬間閃過懷疑,随後是痛苦和決絕。
“沒錯,阿亞就是我的哥哥陳晖。”
陳玲看見齊天鏡片後的一閃而過的驚訝就知道自己賭對了,所以他現在也不知道陳晖到底是阿亞還是坤達,認為作為妹妹的自己肯定知道,他在詐她。
齊天知道從她嘴裡再也問不出什麼,再次舉起手裡的槍對準她:“下輩子祝你好運。”
一聲悶響,子彈闖過陳玲的心髒,她倒在血泊的最後一刻還在想:哥哥真的知道她在這裡嗎?那他為什麼不來救自己呢?她真的好想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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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喊停之後,蔣譽立刻過來把夏嬌嬌從‘血泊’中扶了起來,夏嬌嬌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知道臨時加戲的事?”
蔣譽心虛的點頭,立馬甩鍋給慶年,“慶導不讓告訴你。”
很多導演喜歡演員在鏡頭裡的真情流露,臨時和對手戲演員商量加戲是常有的事,慶年尤其擅長這個。
夏嬌嬌也不是怪他,就是覺得好險,還好她剛才接住了戲,要不然指定被老師罵死。
拿老師的話來說就是,一個成熟的演員無論面對什麼樣的突發狀況都能靈活應對,這才能被叫做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