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知矣一激靈坐直，然後從木地闆上站起來。

周圍的目光聚焦于她一個人，她都能看出其他練習生的疑惑，為什麼老師要第一個點上次唱得最難聽的家夥。

哼，無知的背刺者們，今天她田知矣就要用最漂亮的實力回擊。

尹紹榮看着站起來的少女，她年紀顯而易見在衆多練習生中是比較小的，身高還沒有一米六，但是已經能看出來比例很不錯，眼睛圓圓的像隻小鹿，膚色白淨，腦後用粉色發帶紮了個低馬尾，看起來特别乖巧。

上次她無知無畏地唱了首非常難聽的中文歌，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後來她跟安吉提起這事兒時，對方笑着給她聽了那首歌的原曲，這孩子唱的調居然分毫不差，尹紹榮就在那時忽然意識到一點，這種低key的歌大部分女生是很難把聲調壓下去的，而她居然坐着就唱完了。

很難相信她以前沒有經過系統學習。

她想再給個機會，看看這個叫Lily的小女孩還能做到什麼程度。

田知矣低頭深呼吸，穩定了下緊張的情緒。

“See the pyramids along the Nile……”

出口的第一句，就讓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屏息。

她這次選的是怪物史萊克的插曲《You belong to me》，一首很經典的英文抒情歌。且因為清唱，她可以選擇在自己最舒服的音域起key，比起上次亂七八糟的《哈哈嘿嘿呵》聽起來完全不一樣。

好有辨識度的聲音。

獨孤汀賢聽見的第一秒就冒出這個想法。

她的聲線帶着某種說不出的清涼，灌進耳朵裡的瞬間就能讓人精神一振，但同時又有些微磨砂顆粒的質感，甜甜的涼涼的，好像薄荷巧克力冰沙。

不知道是不是把預期放得太低，所有人都在她開口時被震驚了一把。

跟原曲自帶故事感的歌聲不同，她的清唱更多的是小女孩的單純稚氣，仿佛不谙世事的人魚公主出沒于海域，用歌聲引誘過路人。

聲樂技巧很一般，看得出是全憑本能在唱歌，但是單憑這把嗓子和音準，就足以冠之天賦二字了。

尹紹榮面上不露聲色，但心裡已經連連點頭。

田知矣隻唱完第一段就停了下來，閃着細光的眼睛布靈布靈看向老師，臉上流露出期待。

顯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唱得很不錯，小表情都在說：怎麼樣，刮目相看了吧？

尹紹榮點評了好長一段話。

田知矣立刻扭頭看小金姐姐，小金就忍着笑給她傳達：“紹榮老師說，比上次有進步，選曲也不錯，但是聲音太小了。”頓了下，似乎在考慮措辭，又補充修改，“聲壓太小了，氣息轉換流暢不夠。”

“繼續加油。”

沒了？？

田知矣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别的，才彎腰跟老師說了謝謝坐回原位。

越琦最了解她，從細微表情就能看出她沒聽夠誇贊，便擡手輕輕拍了她的肩，低聲道：“唱得很好。”

田知矣的表情馬上肉眼可見地明亮起來。

越琦有時候覺得田知矣很有意思，她平時似乎對其他人的話不是很在乎，可一到她自己花費過努力的事情上，就會特别想要聽到稱贊。

所以最近上舞蹈課的時候越琦都會用簡單的誇獎來激勵累癱的田知矣繼續練，一句能頂兩個小時，好用極了。

不管尹紹榮是什麼态度，其他人看田知矣的眼神已經有了些許轉變。

大家都有耳朵，就算不能專業地像老師一樣分析點評，但好不好聽這件事總是可以自己判斷的。

這個空降兵Lily唱歌很好聽的事實，漸漸開始在HP的其他練習生之間流傳。

在HP吃了一個多月的食堂，中午的時候，田知矣苦着臉看集裝桶裡面的泡菜，突發奇想：“越琦，我們出去吃吧！”

她受不了啦！她要逃離這個泡菜地獄！

越琦看她：“你想出去吃什麼？”

田知矣摸着下巴苦思一會兒：“……唔，便利店！”

思來想去，畢竟這裡是韓國，出去也是吃韓餐，不如找個7-11之類的便利店買零食吃。

越琦沒有什麼意見，田知矣本着人少目标小的意圖讓她待在食堂等，她自己出去附近的便利店買好帶回來。

從公司側門出去的時候，她想起正門對面似乎看到過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于是腳步一拐沿着公司外圍朝正門方向走。

這個時間韓國已經步入初冬，氣溫降到10攝氏度左右，她吸吸鼻子把外套拉鍊拉緊，加快步伐埋頭往前。

HP的大門前面，竟然還有好幾個零零散散的女生蹲在路邊，可能是站累了，她們把巨大的牌子放在身前靠着，互相說話聊天。

田知矣一開始經過她們的時候想着買吃的，沒多留心，後面拎着一大袋吃的從便利店出來時，餘光忽然瞥到幾個五顔六色的字母，腳步情不自禁停了下來。

那些女生拿着的牌子上面無一例外都寫着【FOR X】的字樣。

她站在不起眼的遠處仔細辨認，勉強拼出了幾個韓文詞“解散”“理由”還有“還給我”……

原來這不是應援牌，是示威的抗議牌。

FOR X的粉絲抗議牌。

田知矣的鞋仿佛灌了鉛似的頓在原地不能挪動，她有些怔愣地看着那幾個不知道堅持了多少天的粉絲，想起自己剛來公司的那天也看到過，而安吉隻是風輕雲淡地交代她們别撞到對方。

那時候到現在也有一個多月了，但那絕不是開始，FOR X是在去年解散的，很有可能大規模的粉絲抗議從去年就開始，一直到現在隻剩下這幾個零散的女生在堅持。

她站得有些久了，多少引起了那幾個粉絲的注意，田知矣剛回過神想從側邊小路離開，轉身走了幾步，就一眼撞見了角落裡另一個瘦削高挑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鴨舌帽和黑色口罩把整張臉包裹得嚴嚴實實，面對着那幾個抗議粉絲的方向，不知是在看哪裡。

唯一露出來的皮膚是他懸于胸口處的手，蒼白修長，指間夾着一根正在幽幽燃燒的香煙，已經積攢了一串煙灰，将掉未掉。

溫餘津。

不知道怎麼，田知矣腦子裡瞬間就冒出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