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談钰是要說什麼,沒開口自己先笑了,笑完他才說:“我跟你們講一句挺不要臉的話,就是我這個人屬于……年少成名吧。
十幾歲的時候,别人還泡題海裡苦哈哈的備戰高考給自己掙個好未來的時候,我當時用的那個網名就已經在圈子裡響起來了。名聲一響,甚至不用我去求,就有工作主動來找我。
我能不狂嗎?我感覺全天底下就沒我那麼厲害的人了。那時候還不像現在啊,配音技術沒那麼精良,人也沒那麼多。可就在那種情況下,我進了棚,都被狠狠打擊了。”
有時候必須要承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十幾歲的談钰就是知道這個道理,也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他都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了,結果半隻腳往真正的行業裡一踏,發現自己就是個小油蟲。
“而且我那時候怎麼講呢?運氣還不太妙。和我同在當時一個組裡的老師,是個音色流氓。”
“音色流氓”一出,衆人都忍不住笑起來了,談钰自己也笑,道:“你看,你們也笑。就現在在座的各位中都有好幾個音色流氓,你們聽到他們開口,和這種人競争,你們心裡虛不虛?”
音色流氓這個東西,誰遇到誰流淚。
天生嗓音條件好,就是老天爺賞的飯碗,是别人一輩子怎麼練都求不來的東西。
聲音幹淨,随便說一句話都叫人忍不住多聽兩耳朵,甚至和這種人同争一個角色能要命,因為甲方一旦聽了這個流氓的,那别人的競争力就大大被削弱了。
談钰聲音是很好,但顯然還沒到音色流氓的那個地步。
談钰掃了眼江浔,道:“而且那個音色流氓還跟我後面遇到的不太一樣,是個學表演的藝術生。就是我覺得像小鈴铛和舟舟還有你們其他幾個同學都已經屬于音色流氓那個行列中的了。
但是你們磨煉不到點兒上,那流氓跟流氓也有區别。我遇到的那個太了不得了,又學表演又幹網配好多年還是個音色流氓,可想而知我當時遇上他對比有多慘烈。
他一開口就自帶感情啊,哪怕沒有,就是那種加成會讓人覺得他感情特别充沛,錄感情戲有了對比我就顯得爛,老挨罵。”
談钰輕歎一聲,想起這個現在心裡還是堵。
碰上這樣一個“天賦怪”,談钰當年差點兒就道心破碎了。
可他實在不甘心,道心沒碎,他撿起來繼續練,練技巧。
沒有那副天生的好嗓子,就隻能妄圖用技巧來彌補。
勤能補拙,談钰挨罵越來越少,但同樣的,碰上稍微嚴格一點兒的也會對着他歎氣。
“歎什麼呢?歎我的音能用,但就是少點兒那個感覺。等我真的彌補那個感覺的時候,我開始談戀愛了。”
江浔心尖一顫,更加不知所措。
“哇哦!”嚴霜識來了精神,吹着口哨起哄。
“你先别激動,我還沒說完。”談钰歎息,“那個感覺達到最頂峰的時候,我坐在棚裡單挑,錄一段卑微求愛戲。為什麼那天達到頂峰了呢?因為我前一天剛被分手。”
說着,談钰意有所指地看向江浔。
“時至今日,我也不知道我人生當中第一段戀愛為什麼被分手……但是談戀愛的時候,對于感情戲的理解确實會不一樣,因為當導演跟你說他想要什麼感覺、這個角色對他喜歡的人是什麼心情的時候,你會對上你喜歡的那個人。”
“就好像我跟他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在網上認識了一段時間了,但也沒有特别熟悉,為數不多的交集就是他過生日的時候我遠程送了他一束花。”
江浔雙手環膝,手指摩挲着牛仔褲上的紋理,很難說現在的心情。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在談钰的視角裡他們倆當時的故事。
“後來再見就是他來這邊上學,因為一些緣故在公司裡見的……是個小朋友,比我小六歲。當時我回去正好遇上他,因為帶了吃的回去就分給他了一份。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的緣故,後面再見他和他的朋友,别人他對我有種又敬又怕的感覺,就很奇怪,但他不會有,每次都眨着眼睛看我。”
談钰輕輕嘶了一口氣,道:“就那種很難形容的眼神,我當時二十多歲,真頂不住那個。時間長了我也會看他,但我不明着看,我知道他什麼時候在看我,哪怕背對着他我也能感受到。
以至于後來我都開始凹造型了,哪個角度最完美,我就會露出哪個角度對着他……就是有了這種經曆後,感覺确實不一樣了。”
談钰真情流露,也沒忘了講課。
别人聽着,也隻當談钰是為了給他們找感覺多講兩句,不會想太多。
隻有江浔知道,談钰是故意的,他想讓他聽一聽自己的感受。
“我那段時間進棚腦袋都是漿糊的,以前清醒的時候聚精會神地錄,都沒有那種感覺。你們要是實在想不到的話,其實可以試試去找同樣讓你有這種感覺的人或事。
就是一種讓你想到就無力招架、但還是想要看到的某樣東西。”談钰頓了頓,笑着把話題往外扭,“所以兩位同學要是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也可以想一想自己的小寵物,你想你要是養個小貓,那種還隻有巴掌大的小奶貓是什麼感覺?或者說你特别餓的時候看見食物的那種感覺。”
嚴霜識高高舉起手:“提問!”
談钰示意他說。
嚴霜識問:“為什麼食物也可以?”
談钰樂了,道:“你對你喜歡的人是渴望,餓的時候對食物是不是也是渴望?同等交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