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有這樣的技術。”祈不語思考了很久才說出自己的答案:“那可能像世界末日一樣。”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如果沒辦法确認眼前的事物是真實存在的,那麼要如何判斷自己是真的呢?”
“可人們總會逃避現實。”她研究完全潛行項目的初衷,就是想在那個虛拟世界,再見一見祈不語。
這個回答讓祈不語的大腦當機了,她認為自己沒錯,可也不覺得程私言說得不對。人們在現實裡都會想盡辦法地逃避,就像她現在逃避下棋一樣。如果真的有一個能将假變成真的虛拟世界,大概會有很多人想躲進去吧。
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後,她說了句:“科技是一把雙刃劍,私言,你很厲害。”謎語能做出會飛的樹葉機器人,能做出會飛的仿生鳥,可這些劃時代的科技并沒有普及,說明作為它們掌控者的程私言深刻地明白這個道理。
她沒有着急地将它們公布,因為現有的科技水平做不到完全管控這些機器。她能抵抗住名利心的誘惑,這需要很強的意志力。
程私言隻是笑笑,擡手勾了一下耳邊的長發,沒有收下這句誇獎。她能藏住這些東西,是因為她的私心重。因為她把這些設想都和祈不語說過,可最後的成果,祈不語都沒看到。
“我繼續走吧,前面的路不遠了,但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
吃完東西再次出發,程私言将車速又放慢了些。兩人到天黑才抵達定好的民宿。明明開車的是程私言,祈不語卻看上去比她還要憔悴。等程私言辦好入住手續,她還有些沒緩過來。
原本計劃的是到了以後先在附近轉轉,但祈不語實在是太累了,将行李整理好以後,她便倒在自己床上睡着了。
程私言定的是雙人間,将靠窗的位置讓給她。她洗完澡出來,坐在自己的床邊打量着熟睡的人。
似乎睡的并不安穩,祈不語眉頭緊着,嘴巴抿着,全身都說着不舒服。
這讓程私言不敢睡,披着外套守在她旁邊。電腦接上烏鹭,将情況輸入進去。烏鹭通過運算後得出的結論是PTSD,程私言感到奇怪,自己開車從未遇到過事故,更别說有祈不語在的時候。
但很快,一個讓她感到後背發涼的想法冒了出來,完全潛行技術。
之前她就猜過,祈不語在這七年間被人使用過這項技術,并且,對方不在乎副作用,甚至直接以現實生活為基礎進行的模拟。
隻是一次兩次的模拟不會造成這樣的狀況,何況祈不語現在還失憶了。
那是多少次?程私言不敢想,在沒有任何記憶的情況下,能讓祈不語的身體依舊出現PTSD的症狀,要有多深刻的刺激才能做到?
而更讓她害怕的是,這樣的刺激,祈不語的大腦損傷卻并不嚴重。她隻能想到一個解釋,就是對方的完全潛行設備對祈不語的大腦掃描次數并不多。
祈不語到底在虛幻世界待了多久?
她渾身因為恐懼和憤怒而顫抖,好幾次的呼吸後才勉強忍住自己要哭出來的沖動。她把手放在祈不語的發頂上,輕柔地撫摸。
想起下午在休息區讨論的話題,祈不語說,假的就是假的。如果有一天,祈不語想起了那些在虛拟世界的折磨,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嗎?
心裡的情緒還沒平靜,熟睡的祈不語卻忽然掙紮起來。她呼吸急促,嘴裡一遍遍喊着程私言的名字,甚至隐隐露出哭聲。
程私言驚慌不已,握住她的手叫她,希望能讓她醒過來。可祈不語聽不見,她隻是本能地捏緊程私言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嘴裡說的話開始含糊,程私言隻好湊近去聽。
“私言…車…别…”
斷斷續續的字詞根本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程私言的大腦飛速運轉,将所有的信息結合,PTSD、虛拟世界、過度擔憂,這些零碎的信息終于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事實。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祈不語體驗過無數次車禍,而且出事的人都是自己,因為自己危險駕駛。
“祈不語,那都是假的,我在這裡,我在你身邊。你說過的,假的就是假的。現在你安全了,我也是。”
她一遍遍在祈不語耳邊重複着這些話,企圖讓它們突破夢境與現實的界限,去告訴那個被噩夢折磨的愛人,那都是假的。
隻要她醒過來,睜開眼,自己就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