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
淩晨三點,萬籁俱寂。
偏偏有鈴聲打破了這個寂靜。
時躍頂着一頭亂發,從他的狗窩裡伸出一隻手,抓過響個不停的手機,閉着眼睛清了清嗓子:“喂?”
聽筒裡傳來副局長老齊的聲音:“小時,有案子。”
時躍頓時鑽出被窩坐直身體:“領導。”
老齊繼續道:“兩名死者,懷疑和詭物有關。”
“刑偵他們正在走協同流程,等着我們異控局去現場支援。”
*
二十分鐘後,時躍穿着皺巴巴的襯衫,套了件還沒來得及送去幹洗店的飛行員夾克,開着自己的SUV直奔現場。
他在異控局的門口停了一腳,将原本留在隊裡值班的新人小朱給捎上了。
小朱長得高大方正,今年剛畢業,算是時躍的嫡系師弟——都是警校異能特别班的學生。
還在學校的時候,小朱就聽過時躍的名字:
從14歲開始,就因為“異能突出”接受異控局的訓練,16歲直接升入異能特别班,兩年修完課程,畢業三年就成為“異常生物調查與控制局”最年輕的副隊長……
如此種種。
自然而然的,小朱對時躍是崇拜不已。從來到異控局的第一天開始,這家夥便是看到時躍就兩眼放光、甚至忍不住要傻笑的狀态。
今天也不例外。
小朱鑽到副駕,将抱在懷裡用保溫袋包好的包子和豆漿放到飲料架上,神色又緊張又激動:“時隊,吃包子。”
時躍瞥了眼還在冒熱氣的包子,先道了聲謝,再道:“你吃過了?”
小朱拼命搖頭:“沒沒沒,等着您一塊兒呢。”
他一面說,一面幫時躍将吸管插進了豆漿裡。
時躍騰出右手,拿起豆漿喝了一口,又抓了個包子放進嘴裡。
包子确實不錯,皮薄餡香。
他又看了眼正抓着包子大快朵頤的小朱,提醒道:“别吃多了。”
小朱一抹嘴:“嗯嗯?時隊您不夠嗎?沒事我的都給您……”
時躍搖搖頭:“不是,不用給我。你自己别吃多了。”
小朱不解地眨巴着眼。
時躍:“……會吐。”
小朱:???
*
車停到了案發小區。
刑偵已經封鎖了現場。遠遠看到時躍他們來了,負責的刑警趕緊過來準備交接。
刑警走到時躍面前,看着這張不過二十來歲的面孔,眉頭無意識地跳了跳,舌頭在牙齒上咂了咂,還是帶着幾分尊敬地開口:“時隊,我是趙立安,叫我老趙就成。我來介紹下情況——”
最開始是接到報警,一名男性聲稱“我哥死了”,“有東西從他肚子裡鑽出來”。
等警察趕到現場,确實發現了慘不忍睹的一具屍體。
“這之後……”老趙打開了執法記錄儀的屏幕,“這之後,都錄下來了。”
視頻很清晰。
能看見地面血迹斑斑,橫躺着一具被開胸剖腹的男屍。
一個身材瘦小、半身赤裸、胸口全是血的年輕男人,像是精神已經崩潰了,坐在屍體旁邊,抱着身體不斷低語“怪物,怪物鑽出來了……”
他似乎聽不見警察在問什麼。在警察反複詢問數次之後,他倉惶地看向鏡頭,張大了嘴。
他的喉嚨裡,不斷發出“嘶嘶”的吐氣聲。而他的肚子上的皮膚開始劇烈起伏,像是裡面裝了什麼活物一般。
這個過程持續了不過十來秒。
警察還沒來得及采取任何措施,就聽見“嘭”的一聲——
他的肚子,從中間裂開了一條血淋淋的縫。
在他絕望的尖叫聲裡,血縫不斷擴大。從血縫當中,緩緩探出一柄“鐮刀”——這鐮刀是半透明的乳白色,邊緣帶着粗糙的鋸齒。
正是這些鋸齒,活活割開了血肉。
盡管警察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并不妨礙他們舉槍便射。
“砰砰砰”!
子彈竟未能在這“鐮刀”上留下任何痕迹!
這足足半米長的“鐮刀”破腹而出之後,微微顫動幾下,滴着血水停留了幾秒,便又縮了回去。
瘦小男子此時已完全沒了聲音。這人,或者說這屍體的腹腔,被鐮刀徹底撕裂開。
透過記錄儀的鏡頭,能看見裡面連内髒都沒有了,就是一個空空的血窟窿,哪裡有什麼帶鋸齒的半米長鐮刀?!
播完這段視頻,老趙心有餘悸地點了根煙:
“這玩意兒……這麼多年來我就沒見過這種玩意兒……”
“我們不知道那是啥,也不知道要怎麼捉……”
在認清這不是常規的殺人案件後,他立刻向上做了報告。很快,這個案子就被轉給了“異常生物調查與控制局”——
一個成立于二十年前、據說專門調查“異常生物傷害事件”的組織,獨立于任何政府機構,無論是調查方法還是審訊手段都和公職部門大相徑庭。
但老趙沒想到,這位前來協助調查的支隊副隊長,竟然這麼年輕。
這面孔,說是大一大二的學生都完全不違和。
這樣小的年紀,能接住這麼詭異的案子嗎?
時躍似乎并未注意到刑警探尋的眼神。他看着定格的視頻,神色自然:“沒事,我們見過。”
見過許多。
老趙:“……?”
這年輕人也太鎮定了吧?
時躍:“确實是‘詭物’,隻是具體形态還不确定。”
他戴上手套,對老趙點點頭:“放心,交給我們就行。”
又囑咐小朱一聲“帶好嘔吐袋”,時躍便伸手撈起警戒線,邁進了現場。
老趙吐了口煙,擰着眉頭思考片刻,最終還是不敢完全放心,跟在後面再次進了現場。
*
小朱果不其然地吐得翻天覆地。
在小朱接連不斷的嘔吐聲裡,時躍一臉鎮定地蹲在了兩具屍體旁。
被鋸齒狀利器從内往外切開的腹腔,消失不見的人體内髒……
時躍微微眯了下眼睛,鼻端稍微動了動——
在濃烈的血腥氣裡,還夾着食物的腐臭氣,以及雖然微弱、但絕不可忽視的詭物氣息。
但,究竟是什麼詭物,會将人如此的開膛剖腹?
時躍站起身,掃視着兩室一廳的房屋。
小客廳中間的飯桌上,擺着一瓶開了蓋、還剩下一半的啤酒,十來個空空如也、隻有碗底沾着幾粒花椒辣椒的碗碟。
他的視線在孤零零的酒瓶上多停留了幾秒,又四下找了找,并未看到其它空瓶。
吃了十來碟夜宵,隻喝了半瓶酒?
時躍若有所思地向卧室走去。
兩間卧室各有一張床,一套桌椅,以及用來做直播的簡易裝備——時躍看過資料,兩名死者是親兄弟,生前都是做直播的,還都是吃播。
卧室沒開窗戶。空氣裡,除了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以外,還有殘留的油膩味道。
走到桌邊一看,桌下堆着好幾個塑料袋,裡面胡亂放着吃光了的外賣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