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鹫擡起眼皮看了時躍一眼,似乎并不意外。
時躍繼續道:“你本就年老力衰,全靠縮小身形積蓄力量才勉強活到現在。”
“你強行召喚詭域的結果,就是會提前死亡。你勉力維持的詭域也隻是一片即将崩潰的劣化詭域。”
“你應當知道,‘詭域’一旦徹底崩潰,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時躍舉起了之前用來收容暴食蟲的黑色小瓶子:“按理,你身為殺過人的詭物,我們應當就地處置,将你收入這無定瓶。”
老村長和村民在後面都驚呼出聲,流着淚紛紛為聖獸求情。
時躍瞥了眼後面的村民,對獅鹫道:“如此一來,被你庇護過的人,隻能眼睜睜看着你變為沒有生機的标本。”
獅鹫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大吼一聲,連雙翼都展開了。
雖說那雙翅膀羽毛稀疏,張開後上面的細羽如同舊棉絮一般紛紛落下,也還是在原地扇起了好大的風。
時躍擡起手臂擋住這風,又舉起另一個透明的圓形小瓶子:
“但考慮到你有過救人行為,又大限将至,我們可以給你一個選擇——”
“你随我們回到異控局。”
“那裡有一片特殊的詭域,可供你頤養天年。做為代價,你死後的身體,将化為泥土滋養那片詭域。”
“如果你接受這個選擇,便可自行進入這‘無界瓶’。”
時躍再次看了眼身後,對獅鹫慢慢道:“你如何選?”
老村長已帶着村民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他們的聖獸跟着時躍離開,能好好多活一日算一日。
獅鹫望着時躍後方的老村長,又看着時躍手上似乎平平無奇的“無界瓶”。
最終,它長歎一聲,兩隻前爪伏在地上,身體下探。
片刻後,那隻身形龐大的獅鹫,不斷縮小、縮小……
最後變成了一隻半尺來長、帶着翅膀的雪白小獅子。
這小小一隻,便是黎瓦村日常供奉的“聖獸”,一團會在村裡四處奔跑的毛球。
它一瘸一拐地挪到老村長面前,讓老村長最後摸了摸它的後背,再朝着時躍手裡的“無界瓶”縱身一躍——
頃刻間,透明的玻璃瓶裡,多出一隻蜷縮身體睡成一團的微型小獅子。
與此同時,之前那黑沉沉壓在地上的黑霧,迅速變淡、變灰,最終變成輕紗般的薄霧。
這是詭域在快速“消解”。
如果是沒有劣化的碎片詭域,在詭物被收容之後,可以完全消解、不會再構成任何威脅。
但這是一片已經劣化的詭域,其中的瘴魇難以完全自行消融,必須由異能者予以額外的清理。
時躍回頭看向小朱:“今天先收工,明早來幹活兒。”
總算能派上用場的小朱興奮無比,恨不能現在一頭紮進去,被時躍拉住了:“先養好精神。清理瘴魇可是純體力活。”
*
清理瘴魇的确是純純體力活兒。
時躍和小朱兩人,拿着異控局配備的“除瘴燈”,足足幹了兩天才将這片區域的瘴魇清掃幹淨,再帶着老趙他們從山坳裡挖出了三具支離破碎、殘軀維持着冷凍狀态的屍體。
來支援的警察一萬個不理解:這是被什麼野獸咬成這樣的?還有這裡的溫度也沒到零下,為什麼這些屍體凍得梆硬?
老趙隻能沉着臉道:“不該問的,别問。”
*
待詭域清理完畢,老趙還需要繼續追查“唇釘黃毛”,時躍這邊倒是能暫時喘口氣,先行返回油漿鎮了。
讓他們都稍感欣慰的是,黎瓦村當做寶貝供養的“黑色錢包”,或者說暴食蟲的卵鞘,統共就隻有一個,不必擔心唇釘黃毛繼續散播新的蟲卵。
時躍準備離開的那個早上,老村長找到他,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感謝的話,最後才有點窘迫地表示:能不能再看看他們的聖獸。
時躍便将“無界瓶”拿了出來。
老村長望着這沉睡中的小毛球,想要伸手去摸摸無界瓶,又有些不敢。
他圍着無界瓶繞了好幾圈,唠唠叨叨地囑咐着“聖獸隻吃新鮮的肉”“它最喜歡雞肉”“它沖你呲牙咧嘴的時候隻是想讓你陪它玩耍”……
直到時躍再三告訴老村長,“獅鹫在新的地方會生活得很好”,老村長這才不絮叨了,轉而掏出一個兩寸來長的小盒子遞給了時躍。
老村長說,這是之前和“黑色錢包”一起供奉的寶物。裡面的東西大概是一看就不值錢,所以黃毛沒把它偷走。
如今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處置這件物品,思來想去還是上交給時躍比較合适。
時躍打開盒子一看,立刻知道為什麼村長說“一看就不值錢”了——
木盒子裡,躺着一隻幹癟的小守宮,或者說小壁虎。
壁虎在此地的樹林裡到處都是,閉着眼都能踩到好幾隻,黃毛自然是看不上。
時躍腦子裡轉了幾圈,隐隐猜到了這小壁虎的作用,将它好好收在了腿包裡。
*
往回走的那天,時躍特意在潞江市多停了一小時,拿着村民寫給自己的小紙條,高價買到了據說有奇效的“正宗凍瘡膏”。
傍晚時分,風塵仆仆趕回油漿鎮的時躍,揣着凍瘡膏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空空蕩蕩的。
時躍一愣:衛不染已經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