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掃過走廊上這些熟悉的面孔,冷冷開口:“都解決好了?”
“都可以了。”沈朔上前一步,擋在了沈墨山和沈岑的中間,“我剛好說帶小岑去見你兒媳婦,你一起去吧。”
沈墨山推了他一把:“别擋我,我還能打他不成?”
雖然也不是沒打過,那一巴掌打得沈岑兩年沒回過家,他今天願意出現在這裡,已經算是低頭了,再讓他說些别的,他說不出來。
顧言和他爸從急診室裡面走出來,一個冷着臉一個捂着巴掌印。
兩個中年男人對視,發出心心相惜的氣息,顧軍在沈墨山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年輕人不懂事,回去好好教育。”
沈墨山走到沈岑身邊:“去那邊聊。”
醫院的陽台都是封死的,隻有最高處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旁邊貼着禁煙的标志。
從沈岑的青春期開始,父子倆就有過多次對話,每一次都以激烈的争吵結尾。
後來沈岑想通了,和沈墨山說什麼都說不通,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應對方法。
沈墨山站得筆直,沒先開口,兩人就這麼對站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墨山實在是受不了了:“你就非得等着我開口叫你回去?”
“沒有,而且我也并不想回去。”
沈墨山一下子頓住,揉了揉眉心:“你在外面能幹什麼正事?要搞樂隊,好,你去弄,搞出什麼名堂了?最後還不是靠沈家的名聲來解決問題?不然就你自己,真以為你能掀起什麼水花?”
“樂隊跟你沒關系。”沈岑氣笑了,“歌曲最開始是匿名發布,我的身份也是你說出去的。”
這也是沈岑兩年不回家的原因之一。
當初樂隊剛剛成立沒多久,發的歌就獲得了一些關注,随後他的身份背被爆。
找他們的人自然變多了,但真正搞音樂的又看不起這種做派,兜兜轉轉他們隻能從商業口水歌開始運作,跟他們成立樂隊的初衷背道而馳。
現在他們無論發布什麼,都會被嘲是少爺出來小打小鬧。
網絡上對他們私生活的關注比對他們音樂的關注多多了。
他最親近的人,最不支持他。
沈墨山至此都不理解這件事:“你沒些名頭包裝,隻會起來得更慢,我這是在幫你讓你早點認清現實,今天的事你要不是沈家二少爺,你以為會這麼好解決?”
“今天的事我感謝你。”沈岑深吸一口氣,“但你不能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嗎?”
沈墨山哼一聲:“有什麼好商量的,我是你老子,我能害你?”
“你如果還是這句話的話,我要走了。”
沈墨山氣得扶牆:“那就看看你沒有沈家二少爺這個名頭能混出什麼名堂吧!”
沈岑腳步頓了頓,想說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名頭,又覺得身後的人無法理解,最終沒有轉頭。
他們吵架并沒有收斂音量,回到走廊的時候沈朔神色複雜。
對待這個弟弟他總有幾分愧疚,還是忍不住勸:“别跟爸吵架,他那個一言堂性格,什麼都做得出來。”
“無所謂。”沈岑恢複平時淡然的表情,“哥你訂婚我會去的,但我不會回家。”
沈朔猶豫良久,終究沒叫住他。
豔陽天,久違的陽光給整個海市蒙上一層黃紗,醫院門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沈岑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有點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小時候是從一個學校轉到另一個學校,青年是孤身一人在英國。
從來沒有一個能有歸屬感的地方等着他。
手機裡躺着陶然給他發的消息。
【你什麼時候回家呢?】
一個小時前發的,之後就沒了動靜。
他在屏幕上敲字【馬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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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經過幾夜的激戰,即使已經開窗通風,屋裡仍然是濃重的蜂蜜味道,垃圾被倒過了,粥隻剩下一半。
房間裡空蕩蕩,客廳沒人,卧室沒人,洗手間也沒人,整個空間裡面隻有沈岑一個人的腳步聲。
毫無疑問,本該在家裡等他的人跑了。
真是好樣的。
沈岑來不及生氣,餘光看到陶然在冰箱上貼着的便利貼,簡單的幾個字——我先回家一趟。
字迹龍飛鳳舞,一看就是在很着急的狀況下寫下來的,那些張嘴就來的甜言蜜語和放屁沒什麼兩樣。
他面無表情地在聊天框裡打字。
【跑了?】
【很行啊陶然。】
正是太陽下山的時間點,屋内留下的黃昏餘韻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一點消逝,整個房間都沉入灰色。
他在客廳沙發上坐了近一個小時,手機上一條回複都沒有。
又過十分鐘,他的耐心終于告罄,抄起車鑰匙出門。
四十分鐘之後,一輛白色奔馳在在嘉園小區門口緩緩停下,從車上下來一個提着果籃的年輕人,他扶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墨鏡,冷着臉走進小區。
站在620的門口,他臉上的冷漠變為溫柔笑意,按下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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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正在客廳裡面看無腦肥皂劇,追妻火葬場的劇本,男主玩弄女主的感情,女主對男主徹底心死,準備和男主分手。
陶然的房間門開着,正在房間裡翻箱倒櫃。
林爽抱着薯片吃:“你東西還沒找到嗎?我記得你是放你櫃子的。”
“沒,我看看在不在櫃子上面,今天必須得找到。”
“怎麼這麼急,你今天真的不留下來住啊,你爸說回來給你煮咖喱蝦。”
陶然在房間中回複:“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去處理,咖喱蝦可以帶走嗎,想給沈岑吃。”
“奧行啊,待會兒你裝點回去,或者下次直接叫沈岑一起回來吃飯呗。”
門鈴就在這時候響起。
林霜看電視正看到興頭上,還以為是陶清望回來了沒帶鑰匙,開門後一眼也沒往來人看,直接往客廳走,察覺到沒有人跟上來,才回頭看了一眼,驚異:“是沈岑啊,我剛剛還跟然然聊到你呢。”
陶然從門裡探出頭來:“誰來了?”
他穿着一件大的套頭毛衣,把脖子上的所有痕迹都遮住了,整個人像一個柔軟的雪球,表情呆滞:“沈,沈岑?”
沈岑朝他笑笑:“看你不在家所有過來找你。”
明明是笑着說的,陶然卻從這話裡面聽出了幾分“午時問斬”的肅殺感。
林霜對兩人的情況一無所知,和沈岑分享自己的薯片:“你陶叔叔馬上回來做飯了,一起吃飯吧,就當自己家一樣。”
沈岑和她道謝:“我跟陶然待在一起就好,您不用管我們。”
電視機裡傳來女主激烈的嘶吼聲:“你以為你每次扔下我之後我就不會難過嗎,渣男,渣男,我再也不要你了。”
林霜尴尬得調小音量:“阿姨就這點愛好,見笑了,見笑了。”
沈岑瞥了一眼電視機,又把視線移到陶然身上,冷冷開口:“我也覺得每次都把人扔下非常不好,陶然你說呢?”
陶然汗毛倒立。
完,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