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噴頭的熱水如細密的鼓點砸在米白色瓷磚上,林旭正對着霧氣朦胧的鏡子揉亂濕發,指縫間溢出的皂角味沐浴露順着瓷磚縫隙蜿蜒成河——這味道像根無形的線,十年如一日地勾着記憶裡顧懷升校服的衣角。門把手轉動的輕響驚得他手忙腳亂,磨砂玻璃上映出的修長剪影讓他瞬間炸毛:“滾出去!沒看見我在洗澡?”沾着水珠的拖鞋精準砸向門闆,塑料底撞在玻璃上發出誇張的“啪嗒”聲。
顧懷升推門而入時,指尖攥着的草莓味護發素瓶身還帶着體溫。他的白襯衫早被浴室蒸汽洇濕,領口微敞露出鎖骨下方新結的痂,邊緣泛着淡紅——那是今早替林旭撿滾進排水溝的彩虹糖時,被生鏽的鐵栅欄刮破的。“儲物櫃第三層的洗發水快用完了。”他垂眼避開浴室内赤|裸的肩膀,卻精準地将護發素放在洗手台左上角,那裡永遠擺着林旭慣用的薄荷味牙膏和歪扭的電動牙刷。
玻璃上的霧氣被顧懷升指尖劃出個歪扭的小鲸魚,尾巴尖卷着顆糖紙折的星星。林旭裹着浴巾撞向對方時,浴巾邊緣掃過他手腕的水族箱手鍊,十年前自己砸破的魚缸碎片在蒸汽中泛着溫潤的光,每片棱角都被磨得光滑——像這人藏在腹黑表象下的溫柔,早已把歲月的鋒利釀成了糖。“誰要喝你炖的甜湯?”他梗着脖子罵人,餘光卻瞥見對方後頸的抓痕,想起昨天在操場挂在這人脖子上鬧時,指甲不小心留下的印子。
顧懷升轉身時碰倒了窗台上的玻璃糖罐,彩虹糖紙混着水珠在地面滾成小漩渦。他彎腰去撿,林旭卻搶先一步踩住糖紙,拖鞋底的水漬在瓷磚上印出個歪斜的腳印:“笨手笨腳的,明天自己去便利店買!”話尾被水汽悶得發顫,餘光卻落在對方手腕内側的擦傷上——和自己掌心打籃球磨出的薄繭,剛好重疊在相同的位置。
“水溫燙嗎?”顧懷升遞來擦霧的毛巾,指尖掠過林旭肩窩的楓葉形胎記。這個動作讓林旭突然想起初二那年,在操場摔破膝蓋後被這人拽進醫務室,對方就是這樣用溫水沖淨傷口,掌心的溫度比碘伏還燙:“顧懷升你大爺!出去前把糖紙掃幹淨!”毛巾甩在對方背上時,他偷偷瞄見白襯衫下隐約的舊疤——那是初三替他擋下混混的鋼管時留下的,像道永遠不會褪色的勳章。
浴室門“咔嗒”關上的瞬間,林旭滑坐在浴缸邊緣。洗手台上,顧懷升把散落的彩虹糖紙擺成了小太陽形狀,中間壓着張便利貼,鋼筆字迹工整卻帶着點克制的顫抖:“第108次幫林旭找護發素”。他忽然注意到對方遺忘的白襯衫口袋裡露出半截素描紙,抽出一看,畫着冒蒸汽的浴室,玻璃上的小鲸魚尾巴尖頂着顆沒剝糖紙的草莓糖,角落标着“2019.9.17 校霸的後背有楓葉胎記”,旁邊還用紅筆圈了句“像落在雪地裡的紅草莓”。
“湯要涼了。”門闆外傳來顧懷升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音。林旭扯過浴巾裹緊,開門時卻看見對方迅速轉身,後頸的紅痕比剛才更明顯——分明是被自己砸過去的拖鞋砸中的。他突然伸手拽住對方手腕,水族箱手鍊硌着掌心,鬼使神差地說了句:“笨蛋,進來幫我沖頭發。”
瓷磚上的糖紙在腳下發出細碎的響,顧懷升的指尖沾着溫水,順着林旭後頸的碎發慢慢劃過,突然停在腰側的舊疤上:“還疼嗎?”呼吸混着水汽撲在發燙的耳垂上,林旭梗着脖子踢了踢對方小腿:“廢話!當年你要沒撲過來——”話沒說完就被花灑的溫水嗆到,顧懷升正用指腹輕輕揉着他後頸的發旋,這個動作讓他想起小時候被母親哄着洗頭的場景,心跳突然漏掉半拍。
蓮蓬頭的水還在流,林旭轉身時水珠滴在顧懷升襯衫領口,洇開一片淺灰:“你儲物櫃裡的便利貼…是不是每一條都畫了小鲸魚?”對方耳尖的紅漫到脖頸,指尖無意識摩挲着他腰側的傷疤:“第108次,林旭在浴室吻了我——用草莓味的潤唇膏。”這句話讓林旭突然想起今早刷牙時,對方偷親自己後嘴角殘留的甜膩,耳尖瞬間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