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狼牙硬十倍的東西。”她掏出手機搜圖片,“城裡人用來做……”
話沒說完,手機被一把奪走。哈格盯着屏幕上的金屬光澤,眼神逐漸熾熱:“明天去鎮上換!”
“最近的五金店在八十公裡外。”
“那就飛過去!”少年突然扛起她轉圈,“你當翅膀,我當風!”
阿依莎抱着奶罐路過,淡定吐槽:“哥哥又發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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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資清單寫了又撕,羊皮紙上滿是墨團。
“帳篷要輕量化鋁合金支架。”約雲劃掉“氈毯”,“帶急救毯就行。”
哈格卻偷偷往行囊裡塞進一塊繡着雙狼的羊毛氈:“山上冷。”
“那是什麼?”約雲眯起眼睛。
“鞍墊!”他迅速轉身,耳尖泛紅,“給馬用的。”
約雲拽住他腰帶一扯——羊毛氈抖落出曬幹的沙棘花,拼成心形圖案。
“解釋?”
“就……防潮墊!”哈格奪過氈子落荒而逃,撞翻了晾藥草的篩架。
老薩滿的罵聲追出二裡地:“小狼崽子!我的鹿茸粉全喂了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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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約雲在河邊試相機濾鏡。
鏡頭裡突然闖入一雙毛茸茸的狼耳——哈格戴着不知從哪搞來的獸耳頭箍,正趴在岩石上學狼嚎。
“咔嚓。”
“删掉!”少年撲來搶相機,“這是求偶用的!”
約雲邊躲邊笑:“你跟誰求偶?”
哈格突然将她壓倒在卵石灘上,獸耳蹭過她頸側:“你說呢?”
鵝卵石硌得後背生疼,約雲卻顧不上——哈格的眼睫毛上粘着蒲公英絨毛,随呼吸輕輕顫動。她鬼使神差地舔了一下。
少年瞬間彈開,像被火燎了尾巴:“你……你……”
“甜的嗎?”約雲晃着沾滿他唾液的蒲公英,“像不像瑪卡納納的雪?”
哈格扭頭紮進河裡,濺起的水花驚飛一群野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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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阿依莎送來“餞行禮”。
小姑娘神秘兮兮地打開桦樹皮盒:風幹的鼠尾草、染紅的鹌鹑蛋、還有一根纏着銀絲的狼趾骨。
“鼠尾草驅邪,蛋補元氣。”她鄭重其事地捧出狼趾骨,“這是太爺爺獵的頭狼,能辟雪崩。”
哈格剛伸手就被拍開:“要給姐姐戴腳踝上!”
約雲腳腕一涼,狼趾骨串成的鍊子硌在皮膚上。阿依莎壓低聲音:“夜裡要是哥哥發瘋,用這個抽他!”
正在磨刀的哈格突然連打三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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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最亮時,哈格拖着她爬上瞭望台。
“看!”他指向銀河某處,“牧人星移位了,明天要刮東風。”
約雲調整相機參數:“所以?”
“所以……”少年突然将她裹進袷袢,“适合做這個。”
溫熱的手掌覆住她雙眼,另一隻手引着她按快門。三十秒曝光結束時,唇上落下輕柔的觸感。
取景器裡,星軌劃出完美圓弧,中央是兩人模糊的剪影。
“這張叫《哈格的偷吻》。”約雲憋笑。
“錯。”他搶過相機,“是《丈夫的正當權利》。”
夜風捎來遠山的雪味,哈格突然嚴肅:“登頂後,我要做三件事。”
“嗯?”
“一,在雙生雪蓮前念婚誓;二,把你名字刻進神石;三……”他咬住她指尖,“把北京婚紗照燒給山神看。”
約雲愣住:“為什麼燒?”
“讓他嫉妒。”哈格得意挑眉,“人間的情愛,天神也不配擁有。”
後半夜,約雲被奇怪的響動驚醒。
哈格蹲在火塘邊,正往保溫壺裡灌可疑的液體。她蹑手蹑腳靠近,赫然看見他腕上纏着放血的布條。
“你在幹什麼!”
保溫壺被打翻,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哈格慌忙用身子擋住:“鹿血……補身子的……”
約雲扯開他衣襟——心口新鮮的刀傷還在滲血。
“一命換一命是吧?”她渾身發抖,“你傻不傻!老薩滿的醉話你也信!”
哈格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傷口:“你摸!這裡跳得多有勁!分你一半!全給你也行!”
黏膩的血染紅兩人相貼的掌心,約雲猛地甩開他:“那我今晚就死給你看!”
她沖向挂着套馬杆的帳柱,卻被攔腰抱住。哈格哽咽的聲音砸在頸後:“我試過所有辦法了……醫院、草藥、星象……隻剩這個……”
對于約雲的生命,此刻他隻剩下無奈。
月光漏進氈房,照見交纏的身影與滿地狼藉。約雲轉身吻住他鹹澀的淚:“傻子,我的心跳是你給的。從來到瑪卡納納,我就已經很幸運了。”
她引着他的手按在胸腔:“這裡每跳一下,都是哈格麥爾提。是瑪卡納納的保佑,我才會遇見你。你不是說要給我找到不死的藥嗎?現在找到了,就是你,我的哈格””
少年突然咬破指尖,在她心口畫下血色符文:“那我把魂分給你……上天下地都纏着。”
啟程前準備的第一場日出,哈格收到三份“大禮”。
一是叔叔送來的斷親書——沾着狼血的羊皮卷;二是眼鏡男寄到的鎢鋼蹄鐵,附帶紙條【活着回來還錢】;三是阿依莎哭着塞來的嬰兒襁褓:“阿媽說……說給侄子用……”
哈格黑着臉把襁褓系在馬鞍後:“當擦鞍布挺好。”
約雲調試着相機輕笑:“别浪費呀!說不定用得上呢?”
少年突然湊近她小腹:“好啊,那今晚就努力。”
牧民們的送行歌響起時,黑駿馬突然仰天長嘶。約雲回頭望去——老薩滿站在祭壇上,将她的診斷書投入火中。
灰燼化作黑蝶,逆着風雪飛向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