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也擡眉與男人對視,瞳色暈染,深紅如血。
“開……開什麼玩……”男人幹巴巴笑了兩下,剛準備挪動身子,就發現自己的周圍早已被微不可察的銀線封鎖了。
他看向鶴也,後者一臉平靜地站了起來,将鬥笠摘下,道:“你吐的太幹淨了,而且心不夠狠,控血控的稍微有些明顯了。”
男人的嘴微微張開,末了,服氣地笑了一聲,向後一躺,道:“本以為我将計就計,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了。呵呵,鶴也,你這雙眼睛,真是讓人嫉妒地想要毀掉啊。”
鶴也将手輕輕按在眼睛上,再拿開時,又恢複了深潭般的墨綠色。
“恐怕不能如意,這雙眼睛我還有用。”
“呵……”男人揚起腦袋,挑釁地挑了挑眉,“留着找那個死人?”
“他不是死人。”
鶴也的神情沒變,銀線卻迅速逼近一分,寒氣傾瀉,冷意入髓。
“看來,你們為了斬草除根,也一直在暗中搜尋他的蹤迹了?”
男人冷哼一聲,咒怨道:“是,這小子還真能藏,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當真是不叫人安心。哈哈哈哈,想想也挺可笑的,做都做了,還怕報複不成?鶴也,既然是你的舊友,我很想聽聽你的看法,若是他真的沒死,他會怎麼做?”
鶴也的眼睛微微眯起,聲音威厲了許多:“說出幕後主使,我便饒你不死。”
男人的臉上現出一絲驚訝,忽又大笑起來,越笑越發癫,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
“不許笑!”許櫻狠聲道。
原以為男人不會聽話,可那笑聲卻是漸漸停止了。
他搖着腦袋,目光竟有些悲哀。“鶴也……鶴大人,哈哈哈,真沒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說出幕後主使,我便饒你不死’,多麼慈悲,多麼具有誘惑力啊?啊?你問問你身邊的這位手下,若是換作她,她會說嗎?鶴大人,您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呵呵……再說了,你,就真的覺得自己穩操勝券了?”
男人的臉上挂上了陰險的笑容,鶴也目光一緊,蓦然向後看去——天空中翻滾的烏雲已經完全遮住了陽光,海風也開始呼嘯,海面上原本的平靜被瞬間撕裂,滔天巨浪正以萬馬千軍之勢洶湧奔騰。
雷聲滾滾,生靈顫栗,成百的漁船和驚慌的人們正絕望潰逃。
“怎麼樣?鶴大人?是繼續留在這裡審問一個有價值的我,還是去拯救那幫毫不相幹的人?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啊,畢竟……哈哈哈哈哈!”
海嘯來了。
鶴也緊握雙拳,骨節分明的手上紅一塊白一塊的,幾乎要将指節捏碎。
“走!”
鶴也還是選擇放棄男人,帶着許櫻朝海邊急速奔去。
看着身上的圈圈纏繞的銀線,黎近冷笑一聲,一連串的咒文念出,他的軀幹逐漸向内收縮,以腹部為中心,蠶蛾般化成了繭。
那繭不似尋常顔色,發着淡淡的金光,竟将銀線盡數蝕掉了。
“嘶啦”一聲,金繭被劃開了一個口子,黎近伸着懶腰站了起來,臉上又忽然抽搐了一下。
他扶着自己的肩膀,惡狠狠地朝鶴也的方向剜了一眼,不屑道:“蠢彘,明明都抓到老子了,還要去救那些沒用的廢物。呵呵,鶴大人,我倒要看看,你這善心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黎近又謹慎地向周圍望了望,一個飛身跳到房頂,朝七洛奔去。
竹林的結界已經破了,黎近看着手中死掉的屍蠶,眉頭緊皺。
他埋在這裡的屍體,大概是都被清理掉了,可他還是不死心地去看了一眼。
當初為保計劃順利進行,他特意将屍體分了三處埋放,一多兩少,鶴也他們發現的地方,就是埋放屍體最多的那處。
“媽的!一群屬狗的!”
黎近惱怒地将手裡的屍蠶全部摔在了地上,又一腳将它們踩得稀爛。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毫不掩飾的腳步聲。
“誰?!”
黎近猛一回頭,剛要将手中的金蠶丢出去,一陣極快極柔的風瞬間就穿透了他的身體。
“怎麼……”黎近雙腿一軟跪了下去,肩膀上血流不止,一根銀簪精準地紮進了還未恢複好的傷口上。
金蠶無人控制,扇動着翅膀停在了地上,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困,毫無方向地原地打轉。
“哎呀,鶴也手下的人是挺厲害,一支簪子就可以把人定住了。”松閑繞着黎近走了一圈,蹲下身子,敲了敲他的腦袋道,“老實交代吧,我可沒有鶴也那麼好說話。”
黎近的鼻孔撐得大大的,僅僅擡一次頭都要消耗巨大氣力。
“你……你到底是誰?”
“我?”松閑輕輕擡眉,笑了一下。
他的右手搭在額頭上,向下滑動的瞬間,原本普通如常的黑瞳陡然變成了金色,如耀陽般輝煌,又如凜冬般令人膽寒,僅僅一眼,便讓黎近彈射性地低下了頭。
“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我嗎?”
“你……你……你果然沒死!”黎近的聲音發着抖,像是暴風中的冰淩,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