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雲銜和鶴也再次前往玉華時，天已入秋。
鶴也道：“看到九妹時我就在想，他看着不過十四五的年紀，心性卻如此成熟，必然有着特别的經曆。”
雲銜的目光從賣風車的攤販上收回：“你出門前不是去見了你父親嗎？他怎麼說？”
鶴也緊抿着嘴，眼裡充滿了同情：“九妹家裡一共有六個孩子，都是男孩，他是最小的那個。自古以來，重男輕女這種觀念便存在，可在一些家庭裡，重女輕男的現象也不占少數。九妹自小就長得甜美可人，聲音也纖細，所以被家裡人當女兒養，不準他翻看與靈力修煉有關的書籍。然而九妹天資綽約，一直在偷偷修煉，十六歲那年，他不甘于隻學習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便擦去了臉上的脂粉，帶着自己的投名狀，來到葉染秋手下做事，真正以一個男孩的身份，為自己的人生做下決定。兩年前，落玄羽去玉華時還同他切磋過，聽父親說，落玄羽的原話是‘略遜一籌’。雖然很不甘心，但落玄羽性格開朗，樂于交友，兩個人不打不相識，也算是成了朋友。了解後才知道，九妹在南楓一直一個人住在禦靈府後面的桃花塢裡，再也沒有回過家，也很少同别人交流，每日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修煉。”
雲銜點了點頭，道：“還真了解到不少東西。不過鶴也，你剛剛說他十六歲就離家了，那他現在是多大歲數？”
“二十歲，還未加冠。”
雲銜略有驚訝：“跟我們同歲？”
“嗯，昨夜我想了想，仙人醉的事情還沒有結束，縱使目前看來，那些吃過紅果子的人沒有什麼後遺症，可也絕不能放任不管。”
“說的也是，就像上回那個把你父親騙去南楓的人，說是記起來了，可實際上全是廢話，半點有價值的消息都沒有。這調虎離山之計玩得也太明顯了，恐怕吃了紅果子的人都還在背後主謀的控制之中。”雲銜皺眉。
鶴也歎了口氣：“你說，參與到其中的，會不會有我們的除妖師？”
“不無可能。”雲銜想了下，又問道，“你是說九妹吃了紅果子？”
鶴也笑着搖了搖頭：“隻是懷疑，沒有證據，但我覺得這個方向是不容忽略的。”
雲銜停下腳步，看向面前高牆環繞的樓閣：“所以我們來了這裡。”
文宗閣，太初最大的藏書閣。
“對，或許這裡會有一些記載。”鶴也說完，輕輕敲了敲門。
不過有一點他們猜錯了，那就是九妹沒有服食過紅果子，他就是簡單的天生童顔。
“真神奇，這門看上去是石頭的，敲起來卻是木頭聲。”雲銜聽着好玩，也上手敲了兩下。
鶴也溫柔地笑了下，雲銜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天真，好奇，可愛。
“誰啊？敲敲敲敲個沒完？”
随着一陣埋怨的聲音響起，大門朝内被拉開，一個梳着三角髻的女孩怒氣沖沖地看了雲銜一眼，可當目光落到鶴也身上時，立刻換上了笑臉，行着禮道：“鶴大人，原來是你啊。”
“好久不見，小芝。”鶴也笑笑，給了雲銜一個眼神，後者把手中的紙包遞了出去，“給你買的芝麻酥糖，還有俏婆婆喜歡的杏幹。今天又要麻煩你們了。”
“大人哪裡的話？”小芝笑嘻嘻地将紙包抱在懷裡，腦袋轉得很快，“這位就是雲銜雲公子吧？”
“你認得我？”雲銜問道。
“哎呀，這年頭誰還不知道你跟鶴大人之間的關系？形影不離，如膠似漆，奶奶說了，鶴大人來十次有八次是為了一個叫雲銜的家夥……”小芝猛地吸了口氣，緊張地回頭望了一眼，又急忙小聲說道，“完蛋，我說漏嘴了，鶴大人，雲公子，你們可千萬别告訴奶奶，不然她肯定要一刻不停地唠叨我的。”
鶴也無奈笑道：“放心吧。”
“嘿嘿，守口如瓶。”雲銜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自己的嘴巴上橫着劃過一條線。
小芝感激地點點頭，然後說道：“請進來吧，我去給你們倒茶。”
天一閣以青石為基，木構為梁，整體看上去像是一個空中樓閣，碧綠色的常青藤從邊緣垂下，噴泉般流淌到地上，一群可愛的小刺猬聚在一起，悠閑地曬着太陽，見到有人來，非但不怯生，反而好奇地圍了過來。
要進到裡面，還需經過一扇門。
小芝半哄半求地把趴在鑰匙上的刺猬送走，然後抱着有成人小臂那麼粗的鑰匙插進了門中。
“咔”的一聲，雲銜感覺到鶴也摟住了自己的肩，然後“嗖”的一下，幾人極速下墜，雲銜腳下不穩，向後退了半步，因着鶴也按在肩上的手立住了。
雲銜看向鶴也，側面突然亮起一道光，待門完全開啟後，一座碩大的藏書閣出現在了眼前。
地闆是紫檀木的，書架是紅木的，連焚香的香爐都是黃花梨的，不過為了防止燒起來，肯定是加了點靈力在裡面。
各類古籍貝聯珠貫，千卷疊疊，整座閣中墨香四溢，螺旋的樓梯一直延伸而下，未見燈光，頗有深不見底之感。
俏婆婆見到小芝就沖了過來，九十多歲的人了，一雙腿倒騰得比十九歲的人還利索。
“乖孫，快幫幫奶奶，我的眼鏡怎麼找不到了？”
“奶奶。”小芝憋着笑，朝她的頭頂一指，“這不是在你腦袋上嗎？”
俏婆婆摸了摸頭，将那副金絲眼鏡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後穩穩戴在鼻梁上。
“真是的，我找了半天呢，怎麼放到這裡了？”
“也不怪你記不得，昨天是挂在脖子上，前天是放在口袋裡，大前天是夾在古書中，大大前天……”
“行了行了行了，就你記性好，那來告訴奶奶，《五行之術下卷》放在哪裡？”
小芝驕傲地輕哼一聲：“東區二号書架，第三層從左數第七個。”
俏婆婆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氣息隐藏中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