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聲清脆的麻将落下之音,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牌推倒。
“胡。”
“又是清一色?”鏡夕憐生無可戀地向後一仰,“鏡空憐啊鏡空憐,你說拉個誰不好,把鶴大人拉過來了,你不知道他記牌就沒出過差錯嗎?”
“給你找個人就不錯了,要不你下來,換我玩,方才你那張牌打得就不對。”鏡空憐撇撇嘴。
“行行行,你來你來,有本事你也胡個清一色。”
鏡空憐和鏡夕憐換位,雲銜也換了條腿翹着,一邊給鶴也扒着瓜子一邊炫耀道:“鶴也的麻将可是我教的,厲害吧?”
“厲害厲害,再沒有比鶴大人更厲害的人了。”鏡夕憐連連悶了兩杯茶水。
“如此敷衍,小心你家大人生氣。”
鶴也溫柔地笑了笑,拉着雲銜道:“你就别逗她了。”
“嘿嘿,不過話又說回來,雲早你居然會打麻将,而且打的還不錯嘛。”雲銜贊歎道。
“雲早也是剛剛才學會的。”雲早碼牌碼得很利索,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完全不像是新手。
“是啊,看着我們打了幾把她就學會了,這碼牌水準,某人再學十年也達不到。”萬木春瞟了一眼坐在角落裡的落玄羽,打趣道。
“十年倒不至于。”九幽蟬優雅地撇着茶沫,食指上的玉扳指在氤氲的茶香下顯得更加翠綠,“八九年還是有的。”
“你們兩個真是夠了。”落玄羽回頭瞪了他們一眼。
秋晚吟捂着嘴偷笑,出來打着圓場:“好啦好啦,棋牌一類的東西很難樣樣精通,會玩就很好嘛。”
“晚吟,你是會安慰人的。”萬木春嘿嘿一笑,推倒了兩張牌,“碰!”
“難得大家都在一起嘛。”
約莫一個多時辰光景,衆人皆生饑餒之感,要了幾壇酒,又點了幾個小菜,轉到另一個房間吃起了夜宵。
“大人,你剛剛說冰女?難道是……”
萬木春看向鏡夕憐,後者接話道:“對,就是夏語冰。”
“這你們也認識啊?”雲銜驚訝道。
“雲公子,你不知道才更奇怪吧?夏家在夜陵也曾是富極一時的商賈人家,雖然後來敗落了,但名聲也不算小。不過看你這個反應,恐怕連夏家都沒聽過吧?”萬木春放下筷子,将掉落在衣服上的米粒扣掉。
雲銜兩手一攤,無辜道:“完全沒聽說過,我那個時候的注意力全都在……”
一時間,衆人的視線都落到了雲銜身上,鶴也埋頭喝着湯,熱氣将臉都熏紅了。
“夏家……怎麼敗落的?”雲銜摸着鼻子将話題轉移。
“夏家是鹽商,生意一直很好,我記得有一年好像是因為壟斷經營,還鬧到六扇門去了。”萬木春回憶着。
九幽蟬補充道:“嗯,他們販賣假貨,所以很快便被查封了。夏霆重男輕女,本來因為夏語冰是女子不能進鹽場幫忙幹活就不待見她,家道中落後更是将她賣了出去。不過她很聰明,半路逃走了,卻偏偏又遇上了賞金團夥,從此改名冰女,做起了賞金獵人。後來,她私下裡接了一單生意,滅口的對象就是瑾,可她太過自信,剛潛入樓外樓就被發現了,瑾聽過她的故事,所以并沒有殺她,反而給了她選擇,并在她決定留在樓外樓之後,擺平了那些獵人。”
雲銜和鶴也都沉默了,怪不得冰女的性格那般冷淡,也怪不得她對瑾忠心耿耿,在抛棄與選擇中,瑾給予她的,是尊重。
家族帶來的傷痛往往難以消解,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恰當的時間裡仍有機會遇見正确的人。
随着鏡空憐一聲“今晚我的被窩裡将全都是清一色”的哀怨,外面的天也清一色的黑了。
從雀雅樓出來,已是子時,街上的人大都散盡,零零星星的,隻剩下幾個生意不算太好的小攤販。
路過一個賣祈福牌的攤位,鶴也越看那個背影越眼熟,雲銜也對旁邊佝偻着身子的人有熟識之感,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堂哥?”“江疏籬?”
兩個人回頭看向來者,鶴言愉快地打着招呼道:“鶴也,雲銜,我還以為你們早就回去了。”
“和九幽蟬他們玩得晚了些。”鶴也笑了笑。
雲銜打量着挂了一脖子祈福牌和兩胳膊紅繩的江疏籬,捧腹大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是我說……江疏籬,你至于嗎?是倒多大的黴啊,能讓你往身上挂那麼多?”
“站着說話不腰疼,雲銜,我勸你善良。”
江疏籬說話間的功夫,胳膊上的紅繩就被風吹掉了一根,他面無表情地從布袋中抽出一根新的,又面無表情地戴上,看上去已是心閑手敏。
“對不起……哈哈哈……真對不起,我實在是忍不住……”雲銜抹着眼淚,在看到江疏籬的裹簾棒棒上也綁滿了紅繩後,再次爆笑起來。
也就在這時,樹上的積雪滑落,正好掉到了江疏籬的頭上。
他歎了口氣,臉上已沒有太多表情,象征性地甩了兩下頭,對着鶴也說道:“大人,能不能請你管管你的同伴?”
“抱歉,抱歉……”鶴也幹笑了一下,輕輕拍了下雲銜的背。
“小江,你也真是的,大雪天站在樹下,被雪砸感冒了怎麼辦?”鶴言邊說邊幫江疏籬拍掉身上的雪。
江疏籬緩緩挪動視線,看向鶴言頭頂蠢蠢欲動的積雪,已經不想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