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也知道葉弘的死,是途徑梵櫻時瑾親口和他說的。
對于瑾的身份,他大概有一個猜測,可他心裡清楚,若是瑾有意不讓他知道,那他無論如何也是猜不到的。
瑾的樓外樓看似隻有三層,可容納的人數卻早已超出這個空間,并且除了樓外樓,瑾似乎還在暗中保護着雲府,如此深厚的靈力底蘊讓鶴也确信,瑾一定來自隻此山。
他就是江瞬。
當年把隐龍從枕鸢樓救出後,鶴翊就是憑着突然出現的一紙書信,帶着隐龍前往隻此山,又尋到靈木溪,後者不到半年便脫胎換骨,習得一身卓越本領。
雲銜曾說,他誤入一座奇山,在裡面遇到了他的師父,而此人正是之前為隐龍傳道受業的仙人,玄青子。
若他當真存活于世,眼看徒弟受此劫難,為何不出手相救?
白衣曾言瑾生性自由,不喜過偏居一隅的生活,所以他離開了雲水煙,到梵櫻開起樓外樓,同時在這天下布下自己的眼線,而玄青子卻一直待在隻此山,難不成是自由受限?
心裡琢磨着事情,鶴也一時失神,險些被藏在雪中的樹樁絆倒,吓得央央大叫一聲。
“大人!”
“大人沒事吧?”
“鶴大人,這雪下得越發大了,仔細腳下。”
陣法師們紛紛關懷。
“我沒事,你們也多加小心。”鶴也笑了下,又目露歉意地對央央說道,“抱歉,吓到你了吧?”
央央使勁搖了搖頭:“禦靈使哥哥,你走神了,是在擔心麻子哥哥嗎?”
“隻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你放心,麻子哥哥沒事的。”鶴也摸了摸央央的頭。
“麻子哥哥他……”
“大人小心!”
“锵”的一聲,鶴也的身後緩緩倒下一具被斬成兩半的屍體,縛龍訣筆直地插在地上,劍身上的妖血還散發着熱氣。
鶴也始終保持着剛剛站立的姿勢,唯一變化的便是用手擋住了央央的眼睛。
三息之後,一個身着黑衣的灰發男子從空中落下,拔劍甩血,冷冷吐了句:“不知天高地厚。”
納刀後,隐龍又迅速行禮道:“大人,隐龍來遲了。”
“沒有比這把劍來得更合時宜的了。”鶴也托着隐龍的手向上輕擡,“七洛線下如何?”
“回大人,百姓已全部安置好,各個哨點的情況也都在控制之中。”
“辛苦了……”
鶴也的笑容瞬間凝滞。
蒼月山上赫然射出四道黑氣,又仿佛受到神物相阻,将其猛然拉回,一些零碎的妖氣如掙枷之囚,閃電般竄向四方,引得天地間妖風陣陣。
“鄭咲,這孩子就拜托你了,務必将她安全送回禦靈府。”鶴也的雙眸變為濃重的血紅色。
“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鄭咲接過央央,焦急地問了一句。
“蒼月山。隐龍,跟我走!”
鶴也淩空一躍,禦風而行,話音逐漸缥缈。
鄭咲望着二人已經遠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感愈發明顯。
“别怕,孩子,我們一定會将你安全送回禦靈府。”
央央乖巧地點了下頭,她知道禦靈使哥哥一定是去找麻子哥哥了,自己不能添亂讓他分心。
蒼月山。
如今的景象較半月前,可謂是深淵中的深淵,兩丈高的鎮妖碑如今隻剩下兩座,卻也是布滿裂痕,随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黑霧湧動,遮天蔽日,好似沉睡多年的惡魔蘇醒,正愉悅地吞雲吐霧。
雲銜側着身子躺在石頭上,皮膚烏黑,骨節異常明顯,尖利的獠牙将兩腮紮出了洞,黑綠色的血已經幹涸。
見兩人到來,雲銜一個歪身坐起,雙眼中的黑氣似沙漏般攪動了一下,從一個眼球中平分出來,将原本的眸子遮蓋住了大半。
對着這雙黑眼,鶴也什麼也看不出來,他究竟是悲是怒,是怨是恨?
“來的比我想象得早。”雲銜說完便又躺下,雙眼輕阖,耳朵微微動了動,接着不緊不慢道:“不過人還不齊,再等等吧。”
“雲……”
名字都還未喊出,雲銜就翻了個身,明顯是不想與鶴也交流,鶴也往前邁了一步,可就在這一瞬,腦袋像是被一股蠻橫的巨力砸中,眼前頓時天旋地轉,整個人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鶴也撫着額頭,透過指間縫隙看向雲銜,鎮妖碑中放出的妖氣有七成都在他的周圍環繞,仿若有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它們。
當然,除了妖氣,還有一股極為濃郁的煞氣,方才也正是這股煞氣影響了鶴也。
“我身上的妖氣和煞氣已逼近至純之境,不用四成以上的靈力護體,不光是肉.身,連心智都會受損,别怪我沒提醒過你們。”雲銜悠然自得地欣賞着自己的爪子。
“大人……”
鶴也擡手,示意隐龍自己沒事,随後默默退了回去。
雲銜妖化的速度遠超他的預想,可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放手。
此時,耳上的海螺晶石亮了起來。
“大人,鏡夕憐剛剛禀報,太初的妖氣似乎得到抑制,大部分妖氣都聚集在蒼月山上,但鎮妖碑隻餘最後兩座,最遲到明日正午,禍嬰娘娘必會沖破封印。還有就是……”許櫻略微遲疑了一下,“各地除妖司皆接到宗主之令,在禍嬰娘娘現世之前,圍剿蒼月山。”
海螺晶石的另一邊毫無回應,許櫻接着說道:“大人,宗主之命不可違,我與藍家姐妹已到山下,不出半刻鐘,其餘人便會悉數到齊,望大人速下決斷。”
“嗯,我知道了。”
鶴也将海螺晶石摘下,他與許櫻的對話并沒有回避隐龍和雲銜,不過雲銜并不在意,他摸了摸頭頂冰涼的角,一翻身站了起來。
又有幾縷妖氣鑽入體内,雲銜的嘴角微微咧開一條縫隙,有那麼一瞬間他在思考,自己現在呼出的氣會不會也是黑色的?
其實他不讨厭黑色,隻是黑色也分三六九等,現在的他,已經不配靠近他鐘意的黑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