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揚右眼一跳,顧聲也下意識地扭過臉。
宋瓷早料到他們會是這般反應,于是拿回手提包道:“行了,我先帶陳三願去辦公室。肖揚,第一節是我的課,你幫我把課件調出來,講《别了,‘不列颠尼亞’》。”
“好嘞。”
九月的香樟樹還是綠油油的,在筆直的道路兩側,撐起碧玉般的天,枝葉縫隙透出細碎晨光,如同一個個發光的夢想。
周圍陸續有學生經過,或是三兩成群,或是獨自一人,他們的臉上挂有早起的倦怠感,可更多地,還是獨屬于這個年紀的朝氣蓬勃。
道路盡頭,是一座淺灰色的五層教學樓,主樓梯通往高三年級,高一在左,高二在右,側樓道相比主樓道稍窄一些,但走廊很寬闊,并排走五六個人不是問題。
雖說白瓷磚牆日日有人擦拭,幹淨得能映出人像,可陽光穿透那些順着欄杆垂下來的常青藤,散發着草香的柔光裡,依舊可見波光粼粼的塵埃。
辦公室很寬大,一個班的老師都在一起,除了宋瓷,數學老師楊帆還有物理老師鄭明哲也來了。
“這就是新來那學生?”楊帆見兩人進來,放下筆,将眼鏡戴上,“長得蠻乖的嘛。”
“和李乘歌一樣聰明,你門下的優秀弟子又要多一個了。”宋瓷笑笑,拍了下陳三願的後背,“這是數學老師,楊帆,她旁邊那位是物理老師,鄭明哲。”
陳三願立馬對着兩人鞠了一躬,拿起寫字闆飛速寫着。
[楊老師好!周老師好!]
“你好呀。”楊帆朝陳三願揮着手。
她今年二十九歲,大學畢業後來到優鳴三中,今年是教學生涯的第五年,雖然經驗稍欠,但教學風格輕松有趣,深受學生喜愛。
“嗯。”鄭明哲點了下頭。
他今年五十三歲,個子不算太高,常年跑步鍛煉加之不抽煙不喝酒,所以身材保持得很好。
在陳三願的記憶中,鄭明哲這人有些艮,可有些時候又很通情達理,所以李乘歌對他的評價是:不讨厭也不喜歡。
“三願,你在這兒坐一會兒,等早自習跟老師去班級,自我介紹就寫在闆子上吧,可以舉給大家看。”
“啊……”陳三願不敢坐,一隻手扒在桌邊,一動不動。
“這孩子,沒事的。”宋瓷按着陳三願的肩膀讓他坐下,“這是英語老師的椅子,她第三節課,估計要晚一點來呢。”
陳三願局促着,他好像坐的不是椅子,而是一片花海。
好香。
“别那麼拘謹。”宋瓷也坐了下來,她看了一眼手機,又道,“還有半個小時,我批會兒聽寫,你寫完了可以看看課文,《别了,‘不列颠尼亞’》。”
陳三願不想給宋瓷添麻煩,連連點頭。
他先是把坐墊從屁股底下抽出來,貼着椅背放好,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挪了一下教材書,将那支精巧的鋼筆放到了香薰旁邊,這才俯身寫起來。
[大家好,我叫陳三願,我是啞巴,不會說話,所以隻能用寫字闆與大家交流。我平時喜歡……]
陳三願停筆了。
他喜歡什麼呢?這個老爹好像沒有教他,他印象中隻有……李乘歌的喜好。
甜品,弓道,以及唱歌。
還有,最喜歡的顔色是青色,最喜歡的花是桃花,喜歡散文勝過詩集,喜歡春末夏初或者夏末秋初。
比起五十多集的連續劇,更喜歡連續看三四個二個半小時的懸疑電影,去電影院的話,可樂爆米花是标配。
還有好多好多愛好,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不斷地從陳三願的腦袋中冒出。
他太過投入,以至于錯過了從辦公室門口經過的李乘歌。
“你的愛好和李乘歌還真是相似。”
宋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陳三願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寫字闆上已經寫滿了。
密密麻麻的,都是李乘歌的喜好。
“三願,老師是不是吓到你了?”宋瓷稍稍退了半步。
“啊……”
陳三願迅速一拉,将寫字闆上的字清空,然後使勁搖着頭。
[沒有沒有,是我走神了。]
宋瓷看着空白的寫字闆,欲言又止。
[剛剛寫的太亂了,我重新寫,還……來得及嗎?]
宋瓷回頭看了眼表,剛好七點,還差五分鐘。
“來得及,你慢慢寫。”宋瓷溫柔道。
陳三願埋頭就寫。
早讀鈴聲響起的刹那,筆尖一顫,最後一個句号穩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