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桃卻是輕擡下巴,語氣不屑:“郡主要找的人還容得你置喙?還愣着做什麼,不過是小小宮女,還要讓郡主等你不成?”
撂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珠珞将掃帚遞給彩霞,怕是來者不善,囑托她道:“怕郡主等急,我先過去,你去跟采女說聲,省得她等下找我。”
若真郡主無故發難,怕是采女也不能救她,能救她的怕隻能是倚梅軒的主位,慶嫔娘娘。
她說完,重重握了下彩霞的手背,眼神往慶嫔的方向瞥了下。
還望彩霞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急匆匆擡腳去追秋桃的步伐。
*
瓊華宮果真如傳聞那般富麗堂皇,雕梁畫棟好不精美,據說除了比不上中宮,便是這宮裡最華美的住處,可見郡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珠珞不敢東張西望,等走近月華郡主後,便俯身請安:“奴婢珠珞請郡主安。”
月華郡主看着匍匐在地,伶仃身子的宮女,語氣慵懶道:“擡起頭來,讓我瞧瞧。”
珠珞後背僵硬一瞬,緩緩擡起頭。
月華在看清珠珞容貌的那刻,立馬被驚得站了起來,她柳眉蹙起,不敢置信地開口:“你到底是誰?!”
誰也沒有見過月華如此驚慌模樣,秋桃也仔細往珠珞臉上瞧。
珠珞平時老低着頭,不惹人注意,如今乍然一瞧,當真明眸善睐,美得不可方物。
她想,這下珠珞要遭,今日能不能走出瓊華宮都是不得而知了。
珠珞沒想到舊人就有如此大的反應,也許月華已經将她認出,但那又能如何,沒有證據,她就不是那人。
她道:“回郡主,奴婢原名元茵茵,家住城西元府,進宮後因名字與皇後名諱相沖,嬷嬷賜名珠珞。”
月華從震驚中緩過勁來,由秋桃扶着重新坐下,這才強作鎮定地開口:“元茵茵?”
“正是奴婢本名。”
月華慌張的眼睛又盯着珠珞瞧了瞧,現下看來,似乎也沒第一眼那麼像了。
也是,那都是個死人了,她還想她作甚?
她這輩子最讨厭的人,要真論起來,可不就是那位嗎?
從小因着她長得乖巧好看,偏生又長得一張巧嘴,隻要她出現的地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被她吸走,總是抱着她不肯撒手。
而她就像是那襯紅花的綠葉,總能被人忽視個徹底,除非她給她背地裡使絆子,讓她丢醜,她才能産生報複的快感。
直到她的死訊傳來,她被燒死了,聽說燒成了黑炭,原本粉雕玉砌的小臉蛋成了黑乎乎的碳灰。
她當時笑了個仰倒,原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她再招人喜歡又如何,再備受皇子們寵愛又如何,還不是死了,死得透透的。
半晌,月華才調節了情緒開口問:“聽說那日秋桃替本郡主送桂花糕的時候,遇到你了?”
珠珞心裡咯噔了下,但想到宴公公應不會多嘴,便老實回道:“回郡主,當日采女吩咐奴婢給皇上送香囊,正巧碰上秋桃姑姑。”
“碰巧?”月華冷笑,“本郡主當日本想邀皇上一叙,但被你截胡,你可知罪?”
原是不知是她告的密,而是以為是她搶了她的機緣,珠珞當即變了臉色,驚慌跪地道:“奴婢當日不知郡主有要是尋皇上,還請郡主恕罪!”
她懊惱地閉了閉眼睛,滿臉悔不當初的樣子。
月華沒想到她竟是個不驚吓的,便沒了興緻道:“你既已知罪,本郡主也不得不罰。”
“秋桃,掌嘴,看在你是初犯的份上,就二十下吧。”
秋桃迫不及待地應下:“是,郡主。”
她來到珠珞跟前,話說的好聽,但手上的動作卻是又狠又絕,“啪”!
“珠珞姑娘,等掌完,要記得謝恩,若不是郡主心善,你受到的可就不止這二十下了。”
“啪!”
一左一右,相互對稱。
珠珞掩下眼中的冷意,不躲不閃地應下:“是,謝郡主開恩。”
*
二十下,秋桃用了十足的力道,等掌掴完,珠珞的臉頰已然不能看了。
珠珞眼前暈乎乎的,起身的時候,差點沒站穩,還是強忍着給月華郡主行了禮後,才轉身離開。
好在,離開的時候,月華沒有繼續為難她。
屋外冷風一吹,吹在她痛到沒有知覺的臉頰上,冷熱交替,幾乎就讓她紅了眼。
剛進倚梅軒,彩霞關切地迎了上前:“珠珞姐姐,你的臉是怎麼了,難道是郡主下的手?”
說完,用指腹輕輕碰了下珠珞的臉頰,她立馬疼得嘶了聲。
彩霞犯錯般放下手,滿眼心疼:“這可怎麼辦,怎麼就打成了這般?”
珠珞捂着半邊臉,眼神平靜到可怕:“無礙,小傷養養便好。對了,采女可有說些什麼?”
彩霞眼神瞬間無措,攪着手指想為采女開脫,但是斟酌半天也隻說了句:“采女被禁足,對你的事怕是有心無力。我找去慶嫔那裡,慶嫔娘娘說你晚間若是還不回,她便會派人去尋你。”
慶嫔有這份心,對她而言也夠了。
珠珞:“你幫我去回慶嫔娘娘,就說我回來了,會記得她這份善心。”
說完,便擡腳直奔采女屋裡。
屋裡,采薇不知說了什麼逗得采女連連發笑:“這等事你竟然也知道,我還以為宮裡隻有我才知道有顆老槐樹成精的事兒。”
“奴婢老家與采女一處,所以對此也有耳聞,隻是奴婢離家早,不知道原來那裝神弄鬼的老神棍被您的父親趕出了縣城,您父親當真是百姓的好父母官!”
她們的笑聲,在珠珞進門那刻戛然而止。
采女臉上頓時收起笑容,有些不悅地看向她:“珠珞,聽說你被郡主叫了去,可是犯了什麼錯?”
采薇看了眼雙頰紅腫的珠珞,開口道:“采女,你看珠珞姐姐的臉,怕是在郡主那受了刑呢。”
采女這才将正眼落在她身上,但臉上不悅更甚:“珠珞,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我如今被禁足,你好端端地怎會去招惹郡主?”
珠珞的心涼了半截,但仍帶有最後希望地開口:“采女,您當日讓奴婢給皇上送香囊,正巧那日郡主派人送桂花糕,要晚上與皇上叙話,卻不想皇上來了您這裡,她便遷怒于奴婢,今日将奴婢喚去,不分青紅皂白就是掌嘴二十下。”
采女聽到二十下的時候,眉間動了動,歎了口氣:“也怪你運氣不好,怎生那日就碰到了郡主?若你運氣好些,今日也就不會受刑了。”
“是啊,珠珞姐姐,好在你沒有連累到采女,若是因為你惹得郡主不喜,從而連累采女惹得皇上不喜,這罪過可就大了。”采薇适時插嘴。
采女聞言,深覺有理地點頭:“是啊,你臉也破了,便許你休息三日,就不需要你近前伺候了。”
采薇:“珠珞姐姐放心,我會伺候好采女的,你隻管好好養傷便是。”
看着眼前這主仆倆的一唱一和,珠珞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來:“謝主子恩典。”
她嘴角是彎的,但眼中卻無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