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儲秀宮短短幾日,珠珞明白了一個道理。
當你弱的時候,任何人都會踩你一腳,并且對你的惡意還是沒緣由的,亦或者隻是在你身上體現逞兇的快感。
她先前不是沒想到走這條路,但她總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哪怕梅采女那般無用,她也是不遺餘力地扶持她,并且她很快懷有皇嗣,瞧着赢面很大。
卻不想,竟還是被人算計得一屍兩命,身隕道消。
她也想過把心思放在英答應或者慶嫔身上,到說到底還是羁絆不深,又經過梅采女後期所作所為,這兩位主子不把對采女的恨波及到她,就已經是萬幸。
所以她決定,這登天梯、青雲路,她要扶着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以身入局,雖死不悔。
珠珞回完他的話,緩緩擡頭,盈盈杏眸,水波流轉,含羞帶怯,欲拒還迎,“奴婢曾有幸伺候過皇上一回上藥,想來皇上已經不記得奴婢了。”
她的聲音清淩淩的好聽,不疾不徐,含着女兒家的嬌憨。
晏池在旁聽了,眉心重重跳了下。這是鬧哪出?
他擡眸朝皇上瞧去,隻見皇帝素來冷硬的眉眼竟軟和了下來,冰雪消融般溫柔,“朕記得你,你是倚梅軒的。”
晏池冷眼瞧着,有些摸不準珠珞的路數,轉性還是别的,上次給皇上擦藥也不是這般楚楚動人,否則早攀附上皇恩了!
珠珞毫不掩飾眼中的欣喜,展顔,露出傾城之姿:“奴婢先前正是倚梅軒的,采女走後,如今被調來儲秀宮伺候昭容主子。”
她這個笑容燦爛不失妩媚,天真不失俏皮,為了今天這個笑,她昨夜在婉昭容睡後,舉燭跪着的時候,對着視線内的銅鏡,練習了無數次。
果然,皇上對她的笑容微愣了神,根本沒有聽清她說的話,思緒飄回八年前,也曾有個小女孩笑得如此明媚可愛。
是這座無趣壓抑的皇宮,唯一鮮活的存在。
珠珞慢慢斂起笑容,眼前這個人是最難讨好之人,當年她在衆皇子公主相處中遊刃有餘,唯獨他不假辭色,直到後來才給點好臉色,也僅僅是一點罷了。
她今日冒頭已經過多,再多就刻意了,他沒接話,她也不再言語。
兩相對望,氛圍開始不對勁。
直到,晏池上前道:“皇上,您看天色不早,到早朝時辰了。”
珠珞垂頭,後退了兩步,給他讓道,跪下行禮:“奴婢恭送皇上。”
剛剛還嬌軟可人,眼有萬般言語的可憐模樣,如今退得到是幹淨利落,皇上眼眸暗了暗,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個小姑娘。
她也會可憐巴巴地抓住他的袖子,仰着小臉求垂憐,可是一旦看見先太子身影,就會撒開他的袖子,邁着小短腿奔向太子。
皇上挪開眼,不再看珠珞一眼,看着像是個進退有度的婢女,可惜心思太明顯了,長得即便再有姿色,他也不喜。
烏泱泱的一群人從珠珞跟前走過,直到再也不見他們的身影,珠珞才從地上爬起來。
她有些失神,如她所料,李璟晔不是個好色的君主,憑她容貌,再展露些攀龍附鳳的心思,恐怕剛剛就會被調去養心殿。
可惜,他不是。
這意味着,她還得下點别的功夫。
也挂不得月華上次要用下.藥這麼下作的手段,他的确難以用正常手段勾引,她心裡輕歎一聲。
終于也是,跨過了心裡的障礙。
其實剛開始她還是别扭的,想到要勾引幼時玩伴,并且這個玩伴從小不喜她,她還極為放肆地戲弄過他,她剛剛還真怕自己臨陣脫逃。
但,心裡的恨讓她的雙腿不敢退後半分。
哪怕前面的路千難萬險,她也決計要走下去,否則她費勁心思進宮,何時能扳倒江芍姿和她背後的江府,給父親和太子哥哥報仇?
還有就是李璟晔,那場禍事,他也脫不了幹系,否則如何就太子哥哥敗了,他卻榮登寶座?
害了她顔府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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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珞整理了情緒回到偏殿,明顯能感到氣氛不對,原本就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萍渡,如今站在婉昭容的身邊,看她的眼神更是如刀子般。
婉昭容“啪”地一被茶盞摔在她腳邊,怒道:“跪下!”
珠珞心裡咯噔了下,直直地跪了下去,膝蓋跪在碎杯片上,傳來刺骨疼痛,她忍着痛,跪下磕頭:“娘娘息怒,奴婢不知犯了何錯,但氣大傷身,還請娘娘顧及自己的身子。”
話音落,萍渡立馬接話道:“好你個珠珞,你怕是忘了娘娘為何罰你,你居然還敢在長街勾引皇上,簡直是膽大包天!”
原來是剛剛長街之事被人瞧見,竟這麼快就傳到昭容耳裡,看來她以後行事要更加小心,她的身邊盡是昭容的眼線。
這種被盯着,被掣肘的感覺真的很不好,珠珞眼眸幽深,指甲嵌入掌心,讓她稍稍回神,她解釋道:“姑姑說笑了,奴婢隻是在長街無意中撞見皇上,無非蓄意勾引,還請娘娘明鑒。”
婉昭容原本隻是想給珠珞小懲大誡,但萬沒想到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敢勾引聖上,她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