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算上這個,巨木展廳的窗戶已經破了三個洞了。行星帶樓的上級很難不大發雷霆。
罪魁禍首屈身緩沖,單膝落地,慢慢起身。
他戴着藍白色鴨舌帽和藍白色口罩,穿着件棒球服,配色同樣是協調的天藍與純白,其上都有一個正在wink的Q版小人。
來人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看不清長相性别年齡。
“這誰啊?”
有人眼尖:“他身上穿着的好像是安音塵的應援服?”
聞言,言無譯轉頭看去——Q版人物眼角那顆星星不知是什麼材質,竟在陽光下閃着光,仿佛正對着他微笑。
“……”
來人逆光而立,按理來說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面部,可言無譯确定,他正默默地注視着自己。
他拍了拍左膝,歪頭看了看,似乎很受灰塵的困擾。
一旁下屬疑惑:“他這是要做什麼?”
話音剛落,那人擡起頭,信步而來。
子彈穿膛而出。一發,兩發,三發,卻都未打中他。
那人仿佛一條靈巧的魚,遨遊于空氣之中。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一腳蹬地,彈射而起,目标正是自己手中的武器。
指關節傳來鈍痛,大抵被踢中了某處,手槍也飛出老遠,不知所蹤。
那人穩穩落地,并不給言無譯喘息的機會,徑直貼上前來。
言無譯揮開直沖自己脖頸而來的手臂,又一側身閃躲橫踢過來的腿。
本以為這人會立正站好再進行下一次攻擊,卻沒想到他順勢倒下,一把扯過言無譯的衣領,試圖将其拽倒。
言無譯反應也快,一矮身躲過他的手,脫離那人的攻擊範圍。
二人隔着兩三臂的距離僵持了片刻,随即那個人迎上前來,兩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這人打法蹊跷動作乖張,并不想要言無譯的命,倒更像是給他惹亂子,纏着他,不讓他離開。
一群下屬不近不遠地站在,但誰也不敢開槍,生怕傷了自家會長。
他滑膩膩地貼上前來,下一刻,卻又繞到自己後邊去了。
言無譯忍無可忍,從綁在大腿的腿包裡摸出一把小刀。
那個人突然停住了。
一條不淺的口子,從小臂一直劃拉到大臂,鮮血順着手臂,流經手指,最後來到地面。
言無譯眯了眯眼。
不,那并不是鮮血……
幾根不屬于人類的細長金屬血管暴露在衆人眼前。
言無譯立直,收起刀刃:“都别愣着了,把地上那個擡回去,送給甯博士。”
身後的下屬聞言正要上前,面前全副武裝看不清樣貌的人又是一腳踢來。
下意識擋住要害,卻沒想到它瞄準的是自己手中的刀刃。
小刀脫手而出,刺入磚牆,不偏不倚,離那些正要執行命令的人僅一步之遙,尖刃貼得極近,在眼前反着光。
刀刃仍在跳動着,晃了好一會兒才徹底停止。
帽檐下的眼睛似乎看了他一眼。
言無譯呼吸一滞:“攔住他!”
話音未落,身穿藍白應援服的人便沖了出去,将地上的仿生人攔腰截起。
稀裡嘩啦的又是玻璃碎了一地,言無譯速追到巨大落地窗邊。
風聲獵獵,兩人早已不見蹤影。
釘在牆上的小刀被人遞上前來——那是下屬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拔下來的。
他摸了把刀刃上的紅色粘稠液體,接着蹙緊眉頭——這的确是營養液無疑。
方才拖着喬人愛,三兩步逃離了行星帶樓。
藍白色棒球服染上了些許藍綠色營養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肩上的人好像動了下。
直到虛弱的聲音傳來,方知這不是錯覺。
“方老師……”喬人愛斷斷續續道,“是東方……東方騙了我們。他明明可以用假身份參與此次行動,可我……我卻欺騙自己,他隻是想考核我,有沒有能力完成這次行動。”
方才一路狂奔,沒有說話。
所以喬人愛繼續道:“我以為遇到了真正愛我的人……其實我知道,他們從沒有把我當作過人,我隻是……”
隻是以為,這場夢境會永遠持續下去;隻是以為,能夠像一個真正的人類那般活着。
“謝謝你……謝謝你當年把我救回來。”喬人愛的聲音越來越低,“但現在,你該離開了……”
然後,仿佛剛才隻是回光返照一般,肩上的人徹底沒了動靜。
不起眼街巷的角落裡,方才托着喬人愛的背,将他靠牆放至地面。
手上沾滿粘稠的液體,他低頭一看——摸到一手的藍綠色營養液。
喬人愛胸前的洞張牙舞爪,甚至可以通過它看到棕色的磚牆。
“去仙女國。”回憶裡,喬人愛臉上滿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前段時間,我認識了幾個朋友,他們……都很好。後來我才得知,他們來自仙女國,下周便會啟程返航,還問我要不要一起。”
方才正欲說些什麼,便被喬人愛打斷了。
“方老師,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青年看着滔滔不絕的河水,聳聳肩道,“可是我有心——哪怕是鐵做的。”
剛才忙于逃命,方才根本沒精力顧及周遭環境;現在平靜下來,隻覺寒風刺骨。
倏地想起前幾日喬人愛回國拜訪時天氣預報所播放的内容。
冷風吹來,刮得方才臉上生疼。
不愧是近三十年來最強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