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推開門，陽光便湧了進來。

在強光的刺激下，方才習慣性地眯了下眼，深吸一口氣。

花香轉換成數據傳入中樞，然後他聞到了香氣。

今天天氣不錯，适合打包離開的行李。

但似乎忘記了什麼事……

方才視線沒有聚焦，隻空洞地落在不遠處126号門前。

如果想不起來，那就說明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

懷揣這樣的心思，方才回到了卧室。

其實他沒什麼需要收拾的。

對于仿生人來說，最重要的無疑是營養液。然而這東西，隻要有渠道，在全國各地都能弄到。

方才從衣櫃裡取出一隻小巧的背包，往裡面放了幾套必要的證件和一套換洗衣物，想了想又找出兩支營養液作為備用。

要去哪裡，方才還沒仔細考慮過。

但他在獵戶支臂省的太陽市生活了接近二十年。

方才背負使命而來，人機大戰後苟且偷生，生活穩定後也沒再想過挪窩。

他踏踏實實地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唯一目的是研究人類這個物種，争取為仿生人寫一本生存手冊，讓更多仿生人留下來。

後來的他的确做到了，可是，方才卻有些懷疑自己了。

或許，讓仿生人學着成為人類不是最佳選擇。

窗外傳來喈喈鳥鳴，南去的鳥兒終于北歸。

春暖花開，萬物複蘇。

但方才突然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今天很安靜，獨自一人惬意地望着窗外發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這樣的日子了。

方才拉背包拉鍊的手一頓——對了，方希呢？

閑暇之餘，方才總是愛逛花鳥市場，也總是愛從花鳥市場中帶回各種各樣的花。

數年下來，冥王星東街道127号的前院後院都種滿了花。

春風一到，滿院的花滿堂相互擁着擠着，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方才就是在一樹白花下發現的方希。

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雙臂環膝，腦袋靠在腿上。

“怎麼坐在地上？”

話音剛落，方才才看見她的面前擺着一棵幸運木——是自己前段時間親手買回來的那棵。

方希面無表情：“曬死她。”

“……”方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繼續道，“我準備離開獵戶支臂省，你……”

話語在舌尖打了個轉，方才猶豫着道：“你是想繼續住在這裡，還是想到劉斯語那裡去？”

沒回答。

“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把這套住宅的産權通過合法手段轉讓給你。”

還是沒回答。

“就先這樣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說完，方才便轉身向屋内走去。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小女孩呢喃聲：

“老師，騙子……”

方才怔愣了下，回頭看向她——白花下的少女一動不動，全然沒有人類該有的生氣；風吹花落，落到頭頂，她也絲毫沒有想要伸手拂去花瓣的迹象。

方才想說些什麼，他甚至差點把一開始的想說的話問出口——方希，要和老師一起走嗎？

可方才不敢這樣做。

他不敢帶着方希一起離開獵戶支臂省，就像他不敢再日日面對言無譯。

有的事情一旦做了，就一去不複返。

方才抿唇，皺了下眉，随即回到了卧室。

乘電梯來到第五層，步行至某間辦公室前，鄭之榮在門前站定，整理了下着裝，确認無誤後才深吸一口氣敲了三下門。

“請進。”

鄭之榮推開門，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會長，早上好。”

“早上好。”

辦公桌前的男人沒有擡頭，甚至連動作都沒變幻一下，隻認真看着手中的文件。

陽光落到他身上，襯得他煞是好看，就連鄭之榮作為男性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恍惚了刹那。

得到允許後，鄭之榮走進辦公室，将該帶的資料整理好，塞進準備好的文件袋裡；接着，他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移情檢測專用的儀器，放置在桌面。

準備工作完成了，但言無譯沒發話，鄭之榮隻好候在一旁。

站着站着就開始神遊天外——自己能得到會長助理這個機會，真是太幸運了。就算移情測試結束，再回到基層，應當能混個不大不小的官，想必飛黃騰達也該輪到他鄭之榮……

男人突然起身，打斷了他的白日夢：“走吧。”

陽光和煦，春和景明。

公車穿過綠化良好的街道，駛向太陽市東邊。

在車上鄭之榮就覺得奇怪——文同文助理告訴他太陽市西邊還沒檢測完。

他本以為西邊有人做收尾工作，也就沒往心裡去。

但剛一下車，言無譯便直沖沖向着街道中部去了。

“會……會長，不從街頭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