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和了語氣說道:“報社事務日漸繁重,我們等不了那麼久,隻能先斬後奏。若是胡行長肯點頭,我們願意補上這部分會費;如果您覺得這個數太少,我們可以繼續商議。”
孟允抒保持靜默看向胡行長,等待他作出回答。
“孟社長和秋掌櫃誤解了我的意思。”胡行長并未松口,“我先前已經說過,如玉行會需要維持行業内的平等秩序,各位有錢一起賺,不能一家獨大。所以這與你們繳納多少會費無關,縱然你們給我黃金萬兩,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們這樣做。”
他這話說得好聽,但現在黎民報社發展得如日中天,孟允抒在明裡暗裡受到多次傾軋,孟允抒對問題的根源心知肚明。
在報社迅速發展的同時,傳統書坊的生意也衰退不少。孟允抒搶了這些人的飯碗,他們因此懷恨在心,胡行長當然也不可能任由黎民報社繼續擠占他們的市場空間,于是利用他的威勢來打壓自己。
行會設立的初衷是同行互利,孟允抒先前曾向行會提出,她願意将經驗分享給同行,幫助他們盈利。但說到底報業和書業是不同的行業,有許多人出于種種原因不能放棄書肆的經營,或是無法應用報社的運營模式。
而且至關重要的一點是,胡行長掌握着書業的經濟命脈,他絕不可能讓孟允抒爬到他的頭上。隻要将報業死死按在報社内部,孟允抒單憑這一家店鋪就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浪。
孟允抒聽着他的指控覺得有些好笑。不知道真正搞壟斷的人到底是誰。
“孟社長,今日我言盡于此。若你知道悔改,現在主動辭退一批人還來得及。”胡行長給孟允抒下了最後通牒,“若你執意如此,後果你也知道。”
下場當然是被強制退出行會,關門大吉。
胡行長這句話已經是赤裸裸的警告和威脅,孟允抒保持着得體的笑容應道:“多謝胡行長提醒,容您給我些時間,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處理結果。”
“那當然是再好不過。”胡行長起身向她行禮告辭,而後看了眼他身後的兩個夥計,“我們走。”
“胡行長請慢走,小心台階。”
孟允抒和秋盈一同走到前店,将胡行長送到門外。
秋盈見胡行長的背影漸行漸遠,輕輕歎息一聲說道:“我們得抓緊時間想辦法。”
“嗯。”孟允抒略一點頭,她剛才的說法不過是緩兵之計,秋盈自然也明白,“隻希望最近來找我們麻煩的人能少點。”
“啊!”
孟允抒剛一轉身,一個身影就飛奔而來,結結實實地和她撞了個滿懷。
這叫聲的主人是排雲。
“你小心些,别總是這樣風風火火的。”秋盈略帶責備地說了她兩句,“出什麼事了?”
“孟社長抱歉。”排雲賠着笑捂住額頭,“我們已經問出來了,早上那個在我們倉庫鬼鬼祟祟的人,他是受濟甯堂的掌櫃所托,故意來我們報社搗亂的。”
這事發生在孟允抒和員工談心的時候。那會蕭謹言去倉庫取紙,接着就發出響徹雲霄的哀嚎。全報社的職工都被他驚動,一大批人迅速趕往倉庫,也正是因此他們才及時将那個潛在的作案人逮住,沒有讓他釀成大禍。
要是他在倉庫裡放一把火,後果不堪設想。
孟允抒覺得後怕,對排雲說道:“走,你帶我去見見他。”
說着,她又轉頭對秋盈說:“前面就交給你了,最近讓夥計們都警惕點,勤盯着那些形迹可疑的人。還有,這周末要在社中舉行保健知識宣傳講座,你記得讓催雪再和那位郎中确認一下講座時間和内容。”
孟允抒邁步向前,但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肩上仿佛擔着前所未有的壓力。同行的惡意競争、行會的打壓控制、他們得罪過的人前來報複,這些事情都擠在一起,她卻無從宣洩。
以前她在回府後還能和許昭說說自己的煩惱,可她現在不能毫無顧忌地做這些事了。
因為她是孟社長,卻不是孟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