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光将整片露台切割成明暗交織的棋盤。
郁危明坐在明與暗的交界處,長發流淌着月華的冷輝。他的披風倦倦垂落,層疊地堆砌在暗紋密織的地毯上,像一片被碾碎的血色花海。
那是太過濃烈、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的紅。
是帝國的紅,權力的紅,更像幹涸在指尖永遠洗不去的污血。
他的腳邊,一隻精心打造禮盒安靜地放着。
……
禮盒通體以暗紅絲絨包裹,凹槽裡填滿了珍珠母貝的碎光,四角的包金更被以近乎谄媚的技藝雕琢出帝國皇族的鸢尾徽記。
那是聯邦某人剛剛向他獻上的“誠摯禮物”。
盒面是一整塊霧色琉璃,内裡隐約浮動着古銅色的陰影——影子分明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尚有微弱呼吸,起伏的輪廓濕漉漉地貼着琉璃内側。
月下,郁危明清灰色的眸子閃出冷刃的寒芒。
……盒中囚着的,大抵是一具被精油浸泡過的□□。
脖頸套着鑲寶石的皮項圈,腰肢系着綴鈴铛的金鍊——就像他小時候跟着二哥在某個公爵的密室裡開眼界見過的“藏品”一樣。
盡管這麼多年,帝國和聯邦都有明文嚴禁X奴買賣,但兩方的權貴高官私底下仍有不少樂此不疲地堅持這一類肮髒的興趣。
将活人扭曲成滿足私欲的玩物,用縱欲歡愉掩蓋内心的空虛。
低俗又無聊。
他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喜歡這個。
……
玫瑰精油的香氣從盒縫滲出,甜膩得令人窒息。
郁危明聞得出,那不是普通的花香,而是聯邦最珍貴的“血吻玫瑰”精油——
每一滴都要榨幹上千朵無比昂貴的特培花苞,才能萃取出這勾魂攝魄的腐豔芬芳。
帝國皇族郁家是東亞血統,但因為從十幾代以前就不斷地用基因技術編輯“最優秀的後代”,所以現在的郁危明,有着高挑挺拔的身材、冷白無暇的皮膚,高挺的鼻梁,煙灰色的瞳和銀色的發。
此刻,半透明的琉璃盒面,映出他俊美的面孔。
郁危明薄唇勾起倦懶的弧度,看着自己的倒影同盒中人的剪影重疊,扭曲地詭異交融,很有幾分陰森和猙獰。
他對這類“消遣”毫無興趣。
但大概是郁氏皇族荒淫縱欲的“佳話”過于名聲在外。沒有人會相信繼承了那綿延十幾代“蘼豔、肮髒、色|欲、瘋狂”血脈的人,會不鐘愛變态的東西。
郁危明垂下灰眸,漫不經心地摩挲着盒鎖。
還記得視訊裡,聯邦烏森議員恐懼得眼球凸出,匍匐在屏幕前向他砰砰磕頭,一臉癫狂。
“陛下!這份禮物您一定喜歡的!一定喜歡的!殿下,我保證!他會讓您快樂,殿下,您相信小人一回!”
上周,帝國鐵蹄剛剛踏入聯邦首都。
這群昔日高高在上、滿口袋黑錢的聯邦高官們終于慌了神。個個上蹿下跳、使出渾身解數,争先恐後翻遍家底,把大半輩子搜刮而來珍寶名玩捧到新帝腳下,以求一線生機。
比起絞刑架,确實跪着舔舐權杖是更好的選擇。
所以這些日子,郁危明收到了不計其數的珍貴禮物。
想必就連他的下屬甚至政敵、也是無數黃金珠寶、古玩字畫收入囊中,賺得盆滿缽滿。
“但……一定喜歡”?
郁危明揭開盒蓋,之前惡意地勾起唇角。
實在是他最近的日子煩悶又漫長,也想給自己找點樂子。
希望裡面的東西,不要讓他太失望才好。
2.
郁危明打開盒子時,帝國禦醫齊紹洲正侍奉左右。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最清楚這位新帝什麼性子——這群人居然給他送X奴?想什麼呢。
此刻齊紹洲都能想到烏森議員大夢落空,絕望的模樣了。
就算不知道新皇潔身自好、眼高于頂,也該至少打聽打聽他對那位縱欲而死先帝的不屑吧?
箱蓋掀開,玫瑰和欲念的氣息混合成一股難以形容的冷香。
當看清盒子中人的瞬間,齊紹洲睜大眼睛,冰冷的毛骨悚然爬上脊背。
郁危明亦怔愣片刻。
但也就片刻。
随即新皇煙灰色眼裡,一點點泛起瘋狂的明亮。甚至不可抑制地嘴角抽搐,隻是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笑。
新皇深深吸了一口氣。
灰眸像幽暗的深淵,就那麼貪婪地、安靜地、直勾勾盯着盒子裡面的人,盯了不知道多久。
過于外露的欲念,讓那張本來冰雪銳利的俊美臉容都顯得有幾分可怖和猙獰。
箱中盛放的,确實是一具被精心裝裱的古銅色胴體。
或者說是殘軀。
那竟是帝國新皇的宿敵,聯邦艦隊司令官顧遠澤。
曾經的聯邦英雄,萬衆敬仰的“天穹要塞守護者”“雲舟艦隊司令官”。現在卻成了最低俗肮髒的玩物,殘破地橫陳在供奉新皇的禮盒中。
送禮人甚至沒有給他穿一件衣服,卻給他腰腹纏繞了足夠羞辱的極細金色鍊條——
顧遠澤的眼睛似乎被弄瞎了。
空洞地睜着,沒有一絲光亮。臉頰也消瘦了許多,曾經連接着仿生義肢的斷肢處裸露着,陷在層層疊疊馥郁的白色玫瑰花裡。
除了胸口微微起伏,他看起來幾乎像一具精心保存的屍體。
一秒,兩秒。
齊紹洲聽到新皇輕笑了一聲,聲音晦澀、興奮不穩。
“紹洲,你看,”郁危明低啞着嗓音,“他們倒是把司令官……打扮得十分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