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館昏暗的燈光裡,不知是音樂擾神,還是幼崽的綠眼睛太過瑩潤,伊洛特頭腦一昏,應下了蟲崽的話。
他承諾不再推開或趕走蟲崽,承諾允許蟲崽幫助他治愈傷勢,再做打算。
星獸和雄蟲醜聞發生的當晚,整個主城全部戒嚴。穆瑞斯靠着自己混迹三教九流的風騷走位成功帶着伊洛特離開了主城,用最快的速度向主城以北遁逃,成功在第三個日落前抵達了一座位于森林邊緣的小型礦鎮。
這處藏匿地點是伊利亞幫忙安排的,是反叛軍在星球上的一個小型安全屋。穆瑞斯雖然不信任反叛軍,卻和伊利亞達成了很好的合作關系,一直通過暗網往來。
在攻破了伊洛特的心理防線,終于磨得伊洛特暫時放下他那些糟糕的輕生念頭,一切從長計議後,胖蟲崽忙忙碌碌地搭建好了新的巢穴,從空間戒指裡取出成堆的、伊洛特用過的毯子,又把那些不值錢的廚具食材物歸原處。
他哄着伊洛特躺回了醫療倉,隔着透明的防護罩,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伊洛特修長漂亮的身體上舊傷愈合。
他們在新的落腳點的第一頓晚餐,是烤斑鸠和石鍋臘肉拌飯。穆瑞斯自己做的臘肉漂亮得像一塊兒瓊脂,是他來自地球的四川農村外婆的獨家手藝。米飯是胖蟲崽從亞當那裡順走的,貴族雄蟲特供,每一粒都香甜可口,米香四溢。
胖蟲崽發誓要把雌蟲的損傷都養回來。
因為他不僅自作主張偏離任務,還帶着伊洛特一起偏離命運的行為,很少上線的系統給了他前所未有的關注,指接連不斷用屏蔽詞罵了他好幾天,gay含量奇高,但厚臉皮的大學生很快學會了熟視無睹。
他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讓系統扔下一連串關于“不舉”,“不行”,“工具殘缺”,“早晚被甩”的咒罵後憤然離去,大學生的良心狠狠被觸動了,他想起系統對自己的救命之恩,想起系統陰陽怪氣卻洩露信息的電子音,想起他們還算愉快的曾經。
于是大學生什麼都沒做。
拜托,系統是科技産物,氣一氣不會壞的,但伊洛特可不能受到一點損害了!他那麼脆弱又悲慘,深夜裡被伊洛特抱在懷裡的時候,穆瑞斯都能因為伊洛特無意識的低聲啜泣而驚醒,聽着他錯亂的心跳,心都要碎了。
他一天喂伊洛特五頓,盡挑林子裡能量足的獸類禍害。這個星球的草木和獸類蘊含一定能量,就像雌蟲和亞雌一樣,而雄蟲的精神力能很好的感知這些能量。
伊洛特的身體情況逐漸好轉起來,他和蟲崽一起狩獵,混迹黑市交換物資,學習蟲崽狂野但十分有效的烹饪方式。他臉上的血色漸漸足了起來,面容的笑容也多了,但夜深人靜的時候,穆瑞斯仍然看得到他眼底化不開的憂慮。
帝都星是個泥潭,每時每刻都在召喚着他。
伊洛特的第二次失蹤讓第一軍和執法隊地毯式搜索這個星球,每當蟲崽打開星網的新聞頁面,伊洛特總是悄無聲息的避開,生怕得知他的脫逃連累了第一軍被腦控的,無辜的同僚。蟲崽無數次在深夜他惶惶不安的時候告訴他,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他沒有辦法拯救所有蟲,他自己更需要恢複,确保繼續戰鬥的資本。
他知道蟲崽說的沒錯,卻也知道那不是真的。
他留下,并不是為了恢複和保留戰鬥資本,他留下,是因為蟲崽綠油油的眸子殷切地看着他,而他無法對蟲崽說不。
他怎能拒絕這個世界上最在乎他的蟲,怎能拒絕蟲崽充滿依賴的眼眸。
他總有一日會回到帝都的泥潭之中,回到科萊恩的枷鎖之中,而那個日子越來越近了。
他逃不掉的。
胖蟲崽最近也變得有些焦躁起來。
伊洛特的身體的傷勢是恢複了,可是他的身體并沒有變好。穆瑞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慎之又慎的努力修複着伊洛特的精神海,可是那總是一團糟,除了伊洛特的壓力和精神狀态,還有個穆瑞斯不願面對的原因。
伊洛特馬上就要二十五歲了。高等雌蟲在這個年紀,若是沒有得到雄蟲的标記,雄蟲信息素匮乏症會全面爆發,而那會在未來的短短幾年殺死伊洛特,将他折磨得體無完膚。
而得到了雄蟲的标記,則意味着,伊洛特的餘生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被一個品德低劣的雄蟲牢牢把握。而絕大多數雌蟲和亞雌,在這種侵蝕下,會徹底失去自我,成為雄蟲俯首帖耳的附屬品。
穆瑞斯為伊洛特感到恐懼。
對于桀骜不馴又生性自由的大學生來說,他知道自己理想主義,若是他淪落到伊洛特的境地,他不覺得自己會選擇順從和蟄伏——忍耐往往比一瞬間的爆發更需要勇氣和毅力,因為絕大多數的忍耐帶來的都是在一次次自我欺騙中,被侵蝕掉自我,從此失去靈魂和反抗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