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杳倒是沒被他如此盯着過,竟很沒出息地将視線挪開了稍許,方道:“鑒真法師将我的配方帶去西邊是兩三年前了,按理說,不至于過了這麼些年才有陛下的旨意傳來,所以民女鬥膽猜測,這其中……許是牽涉了什麼大人物,陛下有所忌憚,才一直拖到現在,應該是尋到了什麼機會,才順勢一起将多年前的事翻了出來,數罪并查。”
她聲音緩和,一字一句落在楚梓遠耳中,卻是讓他心驚。
當真是聰慧。
若是能入朝為官……
溫杳并不知他心中在想什麼,如此坦誠也隻是為了向楚梓遠打聽更多一點消息。
見楚梓遠久久不說話,溫杳道:“可是民女猜錯了?”
楚梓遠沒有回答。
溫杳便知是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她也沒有執着于讓他回答,繼而問道:“民女鬥膽向楚大人打聽一句,這案子會查到哪一步?”
見她眼裡有實實在在的擔憂,楚梓遠頓了片刻,“徹查。”
本不應該與她說這麼多的。
溫杳聞言,稍稍松了口氣。如此,蔣德清便不會成為替罪羊了,至于蔣德清确确實實做了事,該怎樣罰就怎樣罰,她不會因此感到愧疚進而内耗。
于是她便不再打聽蔣德清的事了,轉而忽然問道:“我聽說,楚大人此次是去了嶺南?”
楚梓遠颔首,他去了哪裡這件事本身就不是什麼秘密。
甚至今日一早,他便讓衙役張貼出了告示。
溫杳來時便看到了那告示。
“楚大人對待百姓鞠躬盡瘁,民女實在佩服,既然楚大人不要這白玉書鎮,那民女便響應一下楚大人的号召。”
楚梓遠輕笑點頭,“可。”
溫杳離開衙門後,便直接去買了兩畝田。
不是給她自己買,是買在溫父名下,畢竟她自己說商籍,朝廷規定了商籍不得購買田地。
溫父聽到女兒要讓她去種地的消息,一整個大為震驚。
溫杳随後細細解釋道:“楚大人從嶺南引進回來了占城稻,對比咱們現在普遍種植的稻谷,生長期縮短了三分之一,而且更加耐旱,更能抗蟲害,隻是,就算官府将這些好處都說了,百姓們仍然是少有願意去冒險的,畢竟若是收成不好,這一整年可能就顆粒無收。”
“我剛才去給楚大人送謝禮來着,人家不收,既然如此,咱們便做個表率,響應一下楚大人的号召。”
溫父和溫母等人聞言,都是當即答應了。
而且溫杳還有個私心,趁此機會,若是他們家表現得好,說不定就更容易轉為農籍。
畢竟士農工商,溫父現在是工籍,這向上轉戶籍一向難如登天,而溫父若真能變成農籍,那麼對溫三更往後的科舉之路,也多有益處。
因着現如今酒樓裡的事已經不需要溫杳事必躬親了,溫父和溫母下田當日,溫杳也去了,除此之外,還請了兩名擅農事的佃戶,畢竟溫父溫母是不擅長這些的。
而在觀看了這兩名佃戶的教學後,溫杳感到詫異。
唐代種水稻竟然是直接撒種種植嗎?
她穿過來之後一心都撲在做生意上,對于農耕之事不曾接觸,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
她讓幾人先停一停,而後直接去找了楚梓遠。
楚梓遠正在忙公務,聽到衙役來禀,心道她這幾日來得倒是勤。
讓人進來了。
溫杳一進來便直接開口道:“楚大人,民女知道您雖然是縣令,但也經常親自下田,咱這江州縣種水稻,都是直接撒種種植嗎?”
她語速實在表現得有些許急切。
楚梓遠雖然感到奇怪,但還是先回答了,“不止江州縣,都是這麼種的,有什麼問題嗎?”
“有大大的問題啊!”溫杳激動得甚至想要拍桌子。
楚梓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倒是希望這位溫老闆能再讓他感到驚訝,亦或是驚喜。
他将公務推至一旁,讓溫杳坐,“詳細說說。”
溫杳顧不得口幹舌燥,語速快且清晰地說道:“這直接播種發芽率太低了,簡直是浪費種子浪費土地,而如果在種植前事先溫水浸種,則可以大大提高發芽率。”
楚梓遠聽完了她說的,隻覺得腦中轟然炸響,在這個糧食産量少得可憐的時代,任何能提高産量的事情,都是大事。
他少見的有了些許不平靜,“此話當真?”随即,他感到疑惑,眼前的女子在蔣家時不可能接觸過農事,回到溫家後更是一心經商,更是不可能接觸農事,她怎會知道有這樣的法子?
溫杳注意到了楚梓遠眼中的疑惑,但她還是繼續毫無保留道:“另外,我問了兩名佃戶,他們說經常在收了兩季糧食後,需要需要休耕一年,以此恢複土壤肥力,否則來年收成就會銳減,此事可也是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