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自己的父王真的殺了王叔。
他害怕王叔也再不對他笑。
他害怕王叔冷漠的臉。
他害怕失去他。
白硯川很快就查到了殺害陳珂的疑犯,确定了身份後,就在疑犯的家中搜到了齊階的玉牌。這個人是為宮中膳房提供食材的商販,為宮裡供菜十幾年,日子過的也算不錯,隻是前年染上了賭瘾,一年不到就将家底輸了個精光,年前時候家中的妻子不堪重負離了家,之後小兒子染了病,因為一直拖着沒治,已經奄奄一息。
既有作案的條件也有作案的動機,自然就立即抓人,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這個兇手在被緝拿當場供認了一切罪責後就割喉自盡了,動作快的讓白硯川完全沒有阻止的餘地。驗完屍後仵作和他說疑犯自刎用的刀和陳珂傷口的刀痕一緻,就是同一把刀。
一切看起來清晰明了,該有的都有,該對上的也都對上了。
可是白硯川就是覺得很不對勁,總覺得什麼地方是被自己忽略了過去,這個感覺還讓他想起了上次刺殺太子的刺客,那個他爹的舊部下。當時緝拿回人之後白硯川就上報給王上了,王上知道刺客的身份後,體諒白硯川,就讓他去處理梁國來使的事宜了,後來白硯川再想看這個案子的案宗時,已經一張紙都找不到了。
他把此事告訴他爹,可他爹讓他什麼都不要管不要問。
他爹和他說:“王上既然這樣做,就是明着告訴你,你不該管。”
白硯川道:“兒子是擔心爹,這人畢竟是爹以前的下屬。”
他爹搖搖頭,歎息道:“人心難測,君王更是如此,你我皆為臣子,若是王上真的對咱們父子起了疑心,擔心又有何用。”
白硯川道:“可坐以待斃,讓王上繼續誤會不是更壞的抉擇嗎?”
“做的越多,王上就會覺得你知道的越多,聽爹的,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我……兒子知道了。”白硯川看着他爹花白了大半的頭發,最終是把話給咽了下去。
——你不該管。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白硯川忽然明白了過來,殺害陳珂的疑犯的自刎行為就像是有人再告訴他,他不該管,不該再繼續追究下去。
可是為什麼呢?
如果真的是那個菜販殺了陳珂,為何要當着緝拿他的人承認罪行後自刎?
畏罪自殺?
白硯川以往可從來沒見過一個罪人什麼都不為自己開脫就立馬自盡的,人即使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也會心存僥幸為自己找個尋找一個借口。
可那如果不是那個菜販殺的陳珂,那麼他為什麼要承認是自己殺的人呢?
白硯川自然是要追究下去的,畢竟這一回沒有王上沒有他爹,沒人和他說他不該管了。而且為了陳珂這個好姑娘,為了齊階這個他親手接回來的王爺,他也要查清楚真相,給他們一個交代。
齊階在知道殺陳珂的那個疑犯當場自刎後,什麼都沒說,又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閉門不出。剛開始的幾天時綠豆會抓他的門,一直在門口嘶叫,叫到嗓子都快失聲。
它是隻貓,還很小,它不能明白為什麼以往熟悉的模式忽然就被打破。那個愛喂它肉幹的人再也沒有出現,它不能明白為什麼它怎麼嘶喊,門裡面的人都不再回應了。王府裡的人見齊階真的不管綠豆,就把綠豆抱了起來,給他找水找吃的,吃飽喝足了的綠豆窩在人的懷裡,總算找到一些以往的感覺。
齊階呆在房裡不聞不問,沒有必要就不出門,大家見送到門口的飯雖然隻是輕微的少了一些,但至少知道了王爺不是要把自己餓死,也就安了些心,他們做不了别的,隻能照顧綠豆,盡量的把飯菜做的好吃好看,讓王爺能多吃一些。
這段時間齊秋行偶爾會來王府,隻是每一次來齊階都不見他,而他每次也是來去匆匆,隻能在門口呆上一會。齊階不理他,他就自說自話。他是想啊,哪怕王叔能聽聽别人的聲音也好,這樣至少不會讓王叔覺得自己是一個人。
白硯川在知道齊階的這個狀态後也來了王府,前兩次齊階也是不搭理他,他擔心齊階要是一直這樣,第三次的時候就直接破開了門,進了房見了人。
齊階散着發躺在床上,見到門被破開,白硯川來到他的床前,也隻是眨了下眼。
白硯川對他說:“王爺是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齊階雖然不看他,但耳朵是聽的見的。
白硯川矮了下來,趴在齊階床前,他說:“我小時候聽人說,人死了後要是還在凡間有牽挂是不能去轉世投胎的。王爺,你信嗎?”
齊階緩緩的閉了上眼。白硯川以為他依然不為所動,可下一秒,他就看見了齊階眼角流下的淚。緊接着,那雙眼裡就湧出裡大滴大滴的淚珠。
這些淚珠來的很晚,就好像是挂在夜空上的星星,終于耗盡了所有的力,一顆一顆的從天上堕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