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接連下了兩天的雪,原本岩壁上還有些裸露的地方,如今都覆蓋上了一層雪。
一隻兔子伸出腦袋,左右看看,鼻頭微動,而後準備繼續尋找着吃食時,忽然察覺到身後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頓覺不妙,它立刻就想要逃走,但已經完了。
雪豹的爪子直接壓在了它的身上,它甚至都來不及掙紮,就被雪豹的獠牙穿透了身體,輕而易舉地就被獵殺了。
兔子的鮮血濺在雪地上,雪鸮落在枝桠上,歪了歪腦袋,瞧着這一慘劇,又看着雪豹叼着兔子屍體,勾着很長的尾巴離開了這裡。
但這隻雪豹并不是洛斯,而是許年。
經過兩天的刻苦訓練,許年終于能提高一下自己狩獵兔子的成功率了,他已經很高興了,雖然還沒達到預期效果,但未來可期!
他叼着尾巴轉身回去給洛斯看的時候,身上每一根毛都透着歡喜。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扭過頭朝着身後看去,總覺得剛剛好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但回頭看時卻又什麼都沒見着,一時間有些困惑,但他叼着兔子,更加謹慎地往後退了幾步,眼神四處掃視了一遍。
目光所及之處,什麼都沒有,隻有他一隻雪豹。
許年隻覺得心裡有些發毛,擡起爪子再次往後退了幾步之後,猛的轉身,叼着兔子頭也不回地竄進了雪堆裡,沒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他是一路狂奔到了洛斯這邊的,洛斯說自己的尾巴還未痊愈,因而這兩天都是許年狩獵,不過這樣一來,至少許年狩獵的技術的确是突飛猛進。
“怎麼了?”洛斯似乎一直都很喜歡站在山峰上看着山下,風吹得它的毛有些外翻,聽到許年的聲響之後,才扭頭看向了對方,道:“怎麼像是被誰追着?你遇到什麼了?”
“……不知道。”許年放下了嘴裡的兔子,他搖了搖頭,道:“我感覺好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但是回頭的時候沒有看到,就趕緊跑回來了。”
洛斯聞言,輕輕點頭,應答道:“可能是鳥,你隻看了地面上的,沒看樹杈上的。”
聽洛斯這麼一說,許年覺得也有道理,他的确是有些緊張,這危機四伏的地方可沒對他有多好,許年拖着尾巴,他蹲坐在自己的獵物身邊。
那兔子的皮毛上沾着鮮血,尚未死絕,後腿還抽搐了兩下,許年看了眼,他上去再補了一口。
“一隻兔子不夠吃,我再去找一隻。”許年說道。
他起身準備繼續去尋找,實際上獵物并不好找,他也是到處搜尋才能找到了這一隻,每天都會繞着這邊跑,但又不敢跑的太遠,畢竟在山壁上沒誰能把雪豹怎麼樣,但是一旦下山了,不是狼群就是熊,哪一樣都是許年打不過的。
洛斯沒有回答,它的尾巴尖随意動了動,表示同意。
這幅倨傲高冷的樣子持續到許年的身影消失在了視野裡,它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爪子,然後起身瞥視了一眼地上的兔子,将其放到了一塊岩壁的縫隙裡,确保兀鹫抓不出來後,才沉默地順着許年身影消失的地方跟了過去。
果然,兔子是不好找的,也許是同類之間會互相告知,總而言之,許年搜查了一圈,爪子都走疼了,也沒發現兔子的痕迹。
他舔了舔自己爪子上沾着的兔毛,剛剛掏了一個空的兔窩,裡面什麼都沒有,隻有兔毛。
“又下雪了?”許年瞧着落在自己身上的雪花,愣了一下,這段時間雪下的很頻繁,溫度也降低了,即便是他不太懂的動物的生活,卻也本能地感覺到一種危機感。
他勾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走起路來并不是很方便,幹脆扭過頭,将自己尾巴叼起來,大爪子從剛剛覆蓋在地面上的新雪上踩過去,耳朵裡能聽到雪花的“吱啞”聲。
正如洛斯所說的那樣,雪鸮站在枝桠上,張開翅膀撲騰了一下翅膀上的雪花,扭過頭啄了兩下自己的羽毛,然後繼續瞧着從樹下走過的某隻叼着尾巴的雪豹。
但很快雪鸮就發現,下面又走過了一隻雪豹,這隻雪豹也叼着尾巴走的,隻是步伐顯然要輕緩許多,踩在雪上很有技巧性,甚至在路過樹下的時候稍稍停了一下,回過頭眼神冷漠地看向樹杈上的雪鸮。
雪鸮張開嘴,叫了兩下後,就振翅飛走了。
洛斯嗤笑一聲,轉頭繼續不緊不慢地跟在許年的身後,看着對方一路小心謹慎,再次懷疑這隻雪豹是得多幸運才能好端端地長這麼大,沒有缺胳膊斷腿,也沒有餓死或者摔死。
雖然還是瘦了點,如果養好了,等毛蓬松起來,就會更加順眼一些了。
雪鸮飛的有點低,從許年的面前飛掠過去,樹杈上的一小簇積雪落下,砸在了許年的腦袋上,他下意識甩了甩自己毛茸茸的腦袋,用爪子扒拉了自己的耳朵幾下之後,正準備繼續前行時,忽然又聽到那輕輕細微的聲響,他身子微微僵硬。
他沒有直接回頭,而是假裝沒有發現,繼續往前走,然後猝然轉頭,兇狠地朝着身後發出了咆哮聲,試圖通過自己雪豹的怒吼聲吓退對方。
畢竟他說到底還算是雪山王者的。
然而他的聲音在看清楚身後是誰時,忽然卡殼了,有些尴尬起來,同樣有些尴尬的還有跟在他身後的洛斯。
洛斯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有被别的雪豹這麼吼的一天,而且這隻雪豹還是許年。
若是換做别的雪豹,它早就讓對方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實力差距。
“對不起。”許年立刻認慫,他飛快趕在洛斯發火之前,露出了自己怯生生又乖順的神情,分寸拿捏的極好,比狩獵姿勢還快地擺出了标準豹姿,蹲坐在地上,認錯道:“我沒有看到你,不然肯定不會這樣,你相信我,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洛斯神情微變,實際上在第一句“對不起”出來後,它就停下了步伐,站在原處。
它覺得這個是雪鸮的錯,不是許年的錯。
“但是你為什麼跟着我,卻沒有告訴我?”許年為了防止洛斯糾結于自己吼了它這件事情,畢竟他之前踩了洛斯的尾巴,又吃了洛斯的獵物,還跟着洛斯學習狩獵,現在又吼對方,怎麼想都沒有理,于是連忙道:“你是不是來看看我狩獵學的怎麼樣了?”
許年眼睛裡隻有洛斯一隻雪豹的影子,洛斯看他到處找兔子,弄的身上本來就亂的皮毛更加亂七八糟,還沾着一些草屑,偏過頭道:“知道就好。”
說完,它一甩尾巴,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許年松了口氣,他擡起爪子,叼着尾巴跟在洛斯的身後,對方的尾巴是輕輕揚起的,看得出來洛斯對于身體的控制力很強,尾巴輕輕勾着,時不時稍稍蜷曲一下。
他不知道雪豹的尾巴尖兒擺動意味着什麼,但能感覺到洛斯并不生氣,甚至心情還不錯。
因為許年說要照顧洛斯直到它的尾巴痊愈,所以将兔子都給洛斯,他瞧着洛斯低頭嗅着兔子的樣子,老老實實地趴在旁邊舔着自己的爪子。
他努力将自己臉上弄的幹淨點,大爪子在扒拉幾下自己臉上的絨毛後,就聽到耳邊傳來洛斯身上,它問道:“你在幹什麼?”
許年的動作僵住了一下,他維持着這動作沒有動,認真道:“我臉上好像有些髒,我……我想弄幹淨。”
他看到洛斯用時候會用爪子整理毛發,還會舔舔自己的身上,将皮毛弄的更加幹淨整潔。
“……你這樣扒拉一整天也弄不幹淨。”洛斯說道:“在雪地裡蹭蹭就好了。”
許年立刻了然地點了點頭,聽話地躺在了雪地裡,為了方便蹭掉臉上的血漬,他特地側躺的,洛斯所在的位置剛好能看到許年躺下後起伏有些明顯的腹部。
然而這還沒完,許年按照洛斯的說法,認認真真地用臉蹭着雪堆,果然這個方法很好用,許年感覺到自己臉上好像幹淨不少,舒服了許多,有些惬意地躺平,露出了柔軟的腹部,然後努力蛄蛹幾下,尾巴也不受控制地在雪地裡掃動着。
難怪之前他看紀錄片上不少動物都喜歡在地上打滾,這姿勢果然舒服,釋放天性了。
等他爬起來的時候,就發現洛斯往常待着的崖邊空無一豹,寒風凜冽,吹得許年身上的毛都有些外翻,他甩了甩腦袋,看着地上吃了兩口的兔子,估摸着洛斯應該是不想吃了,幹脆直接叼走。
他這幾天運動量太大,總是容易餓了,不過他也能感覺到自己慢慢越養越好了,尾巴的皮毛顯然比以前順滑了許多,蓬松的長長一大條,又好看又招眼。
洛斯其實并沒有走遠,隻是去了更高一點的地方,它低頭去看那隻正獨自高興的雪豹,然後獨自一豹坐在山巅上,沉默不語。
它在思考,總覺得讓許年和自己住在自己領地這件事情不太對勁,但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它的尾巴在身後擺動着,和沉默的它有些不搭,似乎是意識到了,它扭過頭看了眼有點兒興奮的尾巴,幹脆擡起爪子壓住自己的尾巴,繼續做高傲的雪山之王。
在遇到洛斯之前,許年沒有真的接觸過這種野性孤寂的動物,但那個打碎了攝像機的雪豹的确給他很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