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中文還遠遠不夠好。
“咳咳,TJ,你有哥哥?”
太尴尬了,得趕緊換個話題。
“嗯。”倪圖鈞的手指還在杯沿轉圈,“我還有妹妹。”
“你是老二啊?這麼巧,我也是三兄弟的老二。”年方傑想起了自己的活寶哥哥和弟弟,表情一下就豐富起來,“你們聯系多嗎? ”
“他們都在A國,聯系……不算頻繁。”倪圖鈞想起之前不太愉快的電話,神色暗了下來。
年方傑見他表情變化,意識到他們兄妹關系,可能沒自己家這麼和諧。
哎呀,還是多嘴了。
“害,長大了,有各自的生活,聯系少了也正常。”他趕緊給了個台階,“我也一樣,沒事也不給家裡去電話。”
“我父母在我8歲時分開了,哥哥跟着父親。”倪圖鈞垂下眼睑,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雖然仍然保持着聯系,但可能關系沒有一般的兄弟這麼親密。”
“啊……”
“這樣的事,在A國很正常,你不用在意。”倪圖鈞反而快慰地一笑,站起身,拍了拍年方傑的肩膀,“失陪一下。”
他不會去買單了吧?
年方傑确認了一下自己藏在角落裡的小票,這才松了口氣,一個人倚靠着皮質沙發椅背。
剛才提到家裡人,他有點自責。
他自己家,雖然家境普普通通,但兄弟三個和父親關系都很好,除了年方傑自己的小秘密。
家裡就是老媽強勢,老爸帶着三個男孩變着法子鑽空子,偷出私房錢,零花錢湊一湊,四個人再分着用,被發現了,還一起挨罵,他們家湊在一起,總是其樂融融的。
要是沒有父親,就他那個強勢的媽,他可能更早就得抑郁。
之前就聽說,倪圖鈞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又隻是跟着母親,祖母生活。
他是學霸,還跳級,家人一定都對他寄予厚望,估計從小壓力就大,難怪整個人古闆又嚴肅。
可今天多聊了幾句,他也挺懂幽默,還主動自嘲,是個有趣的人。
不知道他一個在異國,遠離家人朋友,是不是很寂寞?
亞塔利單抗,對他又為什麼這麼重要?
不知不覺一個人想了很多,倪圖鈞回到位置上,也學着年方傑的樣子,用手拿了個鱿魚圈。
“這個挺鹹的。”年方傑提醒,同時給他的杯子裡加了些檸檬水。
倪圖鈞拿紙巾擦了手指,果然被鹹到,又接過年方傑給他倒的水喝了一口。
“所以,周末幾點?我需要準備什麼嗎?”倪圖鈞問。
“不用,三點吧,也不用太早,回頭我發你地址。穿的休閑點就行。”年方傑看着他緊實的小臂,又補充了一句,“你今天這樣,就挺好的。”
TJ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打量了一下年方傑的社畜套裝,“謝謝,你也挺好。”
“客套了,我好啥,天天都這樣。”年方傑早就把領帶摘了塞在西褲口袋裡,最近忙他就兩套襯衣加褲子輪流着換,天天穿着雙闆鞋,沒動什麼腦子。
“時間差不多了,走吧。”看看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得上班,他拿起桌上的小票,藏在手裡打算去付賬。
“我買過了。”倪圖鈞淡淡地說,又拿起一個鱿魚圈。
“啊?你剛才站起來,是去買單的?小票都沒拿你怎麼買的?”
倪圖鈞嘴裡嚼着齁鹹的鱿魚圈,伸出手指敲了敲桌角的金屬牌,他直接報的桌号。
原來他早就都看在眼裡,計劃好了要請我,年方傑懊悔地想,大意了,真沒想到他會這麼幹。
“可以啊倪部。”年方傑怔怔地稱贊了一句,“還說自己是人機呢,這不挺厲害的嗎?還會搶單。”
“我說了,課題沒有經費,隻能靠拉攏觀察對象的關系。”倪圖鈞再次端起水杯,眼神聚焦到年方傑臉上,輕輕舉了舉杯子,“那麼,你同意嗎?”
“同意什麼?”年方傑問。
“做我的對象。”
?還好沒喝水。
“課題對象是吧?”
“對。”
這一晚上的,上上下下給他溜了多少回。
“行,我同意。”年方傑也舉起杯子,和他碰了碰,“祝倪部的課題研究,盡快取得階段性成果。”
“TJ。”倪圖鈞糾正道,滿意地眯着眼睛,“這是私人項目。”
“私人項目,你不怕我去人事部告你接私活?”
“因為是私人項目,我要的是你,”倪圖鈞握着杯子的食指一擡,指了指,“小傑,來接。”
“好。”年方傑點頭答應。忽然想起什麼,掏起了背包。
“忘東西了?”倪圖鈞問他。
“不是,你等會。”年方傑今天東西太多,硬掏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拿出來一個小紙包。
“送你吧。”他遞給倪圖鈞。
打開一看,是他放在小攤上的木雕小貓。
“這個……送我了?”倪圖鈞小心地捧在手上看着。
“我看你挺喜歡的,謝謝你請我吃飯。”
他們相視一笑。
TJ和小傑。
這個夜晚,在這家CBD裡新開張沒多久,也很快将迎來倒閉的餐廳裡,他們的故事,正式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