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賀今羨洗漱後獨自來到住宅後面的小别墅。然而這個點了賀老爺子還沒睡,用他的說法是,年紀越大覺越少,平時入睡很難。
“您平時夜裡少喝些茶,”賀今羨彎腰将茶幾上的那套煮茶工具都收了起來:“每天就是茶喝多了才會睡不着。”
賀老爺子閑散地躺在搖椅上,像個快樂的小老頭,雙腿還跟着搖晃:“酒已經不讓喝了,連最後一點兒愛好也要給你老子剝奪,你還真殘忍。”
賀今羨無聲笑,微彎起沉靜的眼:“您老說自己年輕時過于放縱,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還不是那時不聽我母親的話,老年才落得這滴酒不能沾的情況?”
賀老爺子偏頭看他,面露不滿:“你媽現在也一大把年紀,每天隻顧着跟一群老姐妹們打牌,都不樂意管我了,你這是要開始接替她的衣缽?”
話語裡雖在不滿自己兒子管教自己,但賀老爺子卻也拿他沒辦法,這賀家現在已經是賀今羨做主了,他也老了,每天就享享清福。
還有兒子在膝下侍奉着,也算老天待他不薄。
就是可惜,他那英年早逝的長子。
賀老爺子眼神一變,賀今羨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每當憶起長子的父親眼底總是有股散不去的憂愁。
氣壓不知覺間有些降低。
賀老爺子清了清嗓門,言歸正傳:“阿臻白天來找過我。”
賀今羨坐在棋盤後與空氣對弈,他拾起一枚黑子,面色不改問:“是要您做主定下他跟宜昭的婚事?”
賀老爺子颔首:“賀徐兩家的婚事不能毀約,賀家最是重諾。老頭子我可不想死了去地底下,無顔面對列祖列宗,現在徐家這情況多半是纏死咱們了,徐元振那小子也就算了,實在是瞧不上,不過他父親在時曾對賀家有恩,昭昭還是他親生的孫女,當然要好好照顧。”
“隻是可惜了,”賀老爺子語氣遺憾:“昭昭這孩子乖巧伶俐,也喊了我十年的爺爺,我也是喜歡得很,就是她身體太柔弱了點兒,實在是委屈了阿臻。”
賀今羨垂眸,長指擲下一枚棋子,低語喃喃:“委屈嗎?不覺得。”
賀老爺子沒聽清賀今羨那句話,隻詢問起他的看法:“這婚事你怎麼想的?今羨,怎麼說你也是那孩子名義上的養父。”
賀今羨掀眸,淡聲:“倆孩子也才二十二歲,現在就結婚會不會太急躁了?”
“我也是這樣跟阿臻說,他卻實在急得很,”賀老爺子仰着頭哈哈大笑:“我也是那個年紀過來的,年輕氣盛的時候哪個男人不會迫不及待娶心愛的女孩回家?光明正大的擁有自己想要的女孩,是多少男人的心願。”
見賀今羨不語,甚至都不願意搭理他,賀老爺子冷哼:“你這孩子打小就心思深沉,肯定不懂。”
賀今羨自顧自對弈,輕描淡寫說:“您又知道我不懂了。”
今晚的賀今羨似乎有點反常,卻又好像很正常,難以捉摸。主要是他慣來會隐藏自己的心思,心眼也比今晚天上的繁星還要多,從小到大就沒人能從他嘴裡套到他不想說出來的話兒。
自從他憑一己之力将當初快要倒台的賀家扶持起來,再正式接手賀家後,更會僞裝了。
孩童的時候還沒這樣,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賀老爺子思緒又回到婚事上面,認真說:“阿臻急着定下婚事,反正這婚事也闆上釘釘是毀不掉的,我想,還是遂了他心願也好。也許結婚後,這孩子心性才會稍微成熟點兒。”
賀今羨淡聲:“您決定就好。”
賀老爺子一笑:“你是阿臻的養父,有關孩子的婚事,你可不能當甩手掌櫃。”
“嗯。”賀今羨斂眸,指腹摩挲冰冷的棋子:“那就我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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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急速降溫,總算有點秋天的氛圍了。
徐宜昭穿了件鵝黃色的薄款針織衫,下身淺色系的直筒休閑牛仔褲,烏黑的長發以淡色镂空的發圈挽到右邊垂至胸前,發尾微卷。
很氧氣又清新的打扮。
收拾好出門,房門打開,正巧對面卧室的賀臻也在這時候下樓,兩人結伴來到餐廳。
除了賀老爺子和賀今羨的大嫂唐可悅,家裡人幾乎都到齊了。
比平時還要齊。
徐宜昭見這陣仗覺得奇怪,小聲嘀咕:“阿臻,是今早有什麼事要宣布麼?”
賀臻說不清楚,但心裡稍微有點兒底,大概猜到會是什麼事。
賀今羨坐在主位,右手邊坐的是賀老太太,再往後便是賀今羨的親姐姐賀薇楠,及司柚,司衍兄妹倆。
徐宜昭便跟賀臻坐另一邊。
傭人上了早餐,一如以往,大家都在慢條斯理地吃面前的食物。
賀家并沒什麼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尤其家裡面司柚兄妹倆向來是氣氛組,刀叉剛拿起來,司柚的話便就砸了下來:“姥姥,我昨兒聽楚沫說,您又輸給她奶奶一個名牌包啦?”
賀老夫人有牌瘾,很嚴重。
自從退休後,成天不是在家裡組織打牌,就是去老姐兒們的家裡打,因此也經常很少回家。
就是牌技不夠好,但好在賀家家底厚實,她輸再多也沒有賀今羨賺錢速度快,也夠她揮霍的。
老太太也是可愛得很,她吃不慣西餐,嘴巴咬着自己的油條,朗聲笑:“那你是沒看見她之前輸給我是怎麼求饒的。”
司衍撇着嘴撕手中餐包,不滿接話:“姥姥,周奶奶是我女朋友的奶奶,您可别跟人家在牌桌上真打起來了,回頭把她惹生氣我還得去哄。”
賀老太太聽了這話可不高興:“你還沒結婚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司衍彎唇笑:“疼女朋友天經地義,您看阿臻。”
衆人聽他話望過去,正見賀臻把自己盤子裡切好的香腸遞到徐宜昭碟子裡,照顧周到。
面對幾道同時投射過來的暧昧眼神,使徐宜昭害羞得很。
她很喜歡賀家的氛圍,跟她的家很不一樣。
賀奶奶很風趣可愛,年紀上來後,也開始跟着追求年輕人的潮流,半點都不古闆,家裡有一老,如有一寶,正是如此。
賀老太太笑眯眯說:“昭昭臉都紅了,臉一紅,也顯得氣色好。”
小姑娘成天病恹恹的,但臉上有點氣色顯得更美。
這話引得賀今羨也看過來。
他淡淡笑了笑,再收回目光。
賀臻将切好的香腸換到徐宜昭面前,啧對面的人:“司衍,你深櫃我?吃個早餐還盯着我看。”
司衍插了一塊面包塞進嘴裡,邊嚼邊嘀咕:“我看你們感情好,我羨慕呗,要是我能跟我女朋友同居,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司柚咂咂嘴,翻了個白眼:“男人都是色胚!”
她聲音壓得很低,害怕長輩們聽見。
司衍不爽,踩了他妹一腳。
賀臻笑笑不語,在這方面他倒是跟司衍很投緣。
雖然司衍大他一歲,但平時跟他很不對付,司衍似乎更想取代他,成為他養父的兒子,也成天有事沒事就屁颠屁颠跟在他養父身後。
司衍最近談了個女朋友,兩人才有了共同點。
他倒是跟司衍想一塊兒去了。
不過他真沒司衍口裡說的那麼幸福,他跟昭昭住一起十年了,實則兩人還沒做過任何越線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