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感覺一股寂寥,在心尖彌漫。
她勉強提唇笑了笑,又躺回了病床。
這兒才是她應該久呆的地方。
她側躺着看向窗外的月亮,在心裡算着時間,賀臻說晚上會過來陪她。
現在都八點,他應該快來了才對。
等啊等,不知等了多久,她總算聽到敲門聲。
徐宜昭興奮轉過身,“請進。”
病房門很快推開,沉穩的腳步聲随着走近,徐宜昭最先聞到一股淡淡的烏木沉香味。
“賀叔叔?”
賀今羨懷裡抱着一捧鮮花,淡笑看她:“這麼震驚,是不想看到我?”
徐宜昭連忙搖頭:“不是的,我以為……”
以為是賀臻對嗎?
但很可惜,他現在都不想提到這兩個字,便讓小姑娘的話落在地上。
徐宜昭也覺得剛才那個吃驚的反應很不合适,像是不歡迎他來探病,正躊躇該怎麼辦,賀今羨已從容不迫将捧花放在床頭,“白天有朋友來看你了?”
花瓶上已經插滿了新鮮的花。
徐宜昭彎唇笑:“阿臻還有沫沫和以若都來過了。”
見賀今羨問也不問就把那花瓶裡的鮮花全部取出來,徐宜昭覺得不好,欲言又止。
她想說,那花還很新鮮,而且還是阿臻送的。
但賀今羨似乎沒看到她不贊同的眼神,隻顧做自己的事兒。
他把自己帶來的洋桔梗全部插到花瓶裡,擺弄了幾下,很滿意。
他插花技術向來很好。
至于取出來的那捧花,賀今羨自然沒有丢到垃圾桶,他随手在洗手間找個了沒用的桶放了進去。
徐宜昭:“……”
做完這些,賀今羨洗了手過來,問起她今天的身體好些了沒。
“好多了,謝謝賀叔叔關心。”
賀今羨溫和問她:“既然好多了,怎麼還不開心?”
徐宜昭眼睫一顫,望向他沉靜如深淵的眼底,蒼白地解釋:“沒有。”
“沒有?那剛進來時,你是看到我才不開心的?”
這句話徐宜昭哪裡敢接?
那會因為進來的不是賀臻,她沒有控制表情管理被他看到了,他這樣的大人物,這樣的大忙人,願意抽空來探病,應該是對方感到榮幸才對。
結果病人的第一反應是失望,難怪他會多想。
徐宜昭不敢再亂說話,隻好承認了自己不開心,又加重解釋自己絕對不是因為看到賀今羨的原因。
她揪着床單,柔弱又軟乎乎的坐在床上,看起來可憐極了:“賀叔叔,我是不是讓人覺得很無趣啊?”
賀今羨慢聲問:“是誰說了什麼,讓你有這樣的想法。”
徐宜昭低頭,沒看他,自然沒發現賀今羨眼裡的變化,像一張會吃人的無底洞般。
她像是找到了發洩口,也顧不得跟賀今羨并非是談心的關系,小聲說:“我對很多東西過敏,身體又弱,還玩不了刺激的遊戲,總是會讓身邊的人擔心我是不是又哪裡不舒服,我這人,好像挺會麻煩身旁的人。”
她其實能理解賀臻經常會抛下她去赴别的約。
賀臻是真的對她很好,隻是待在她身邊太無聊了,他那樣年輕張揚,他愛玩各類刺激危險的遊戲,在她身邊怎麼呆得住。
她下午獨處時,忍不住悲觀地想,将來她跟賀臻結婚後,日子真的能過得像小時候那樣嗎?
賀臻真的能一直忍受她嗎?
賀今羨沉默良久。
望着她纖細的手指,一點點收緊捏着被子,他的心髒卻像被她隔空攥住。
她或許是不記得,或許是不在意,但這并非是她第一次對他袒露心聲。
他記得兩年前,小姑娘又被賀臻甩下的那次,那晚她也是獨自留在家裡等賀臻回來。
她沒等到賀臻,等來的是從公司回家的賀今羨。
那晚她也是仰着臉問賀叔叔,“我是不是挺煩人的。”
不,一點都不煩。
但那時,他沒立場說那些話。
賀今羨久久無言,靜靜聽她把話說完,她擡頭望過來看他,一雙小鹿眼霧蒙蒙的,臉龐上雖然還有難看的紅疹,卻越看越覺得她像在撲哧撲哧努力飛到樹底下躲雨,偏偏還倒黴到被澆了一身水,委屈又無助的小鳥。
“别亂想,隻是酒精過敏,過兩天就能出院。”
徐宜昭眼眸忽閃,很快笑出來:“嗯。”
-
月色灑了滿地銀輝,賀臻做好心理準備才緊張敲響了二樓書房的門。
半晌,裡面才傳來溫和的聲:“進。”
書房空間很大,四周三面牆都嵌了紫檀木書架,甫一進屋,濃濃的書墨香在鼻息間萦繞。
賀臻行至書桌前:“爸。”
寬大書桌後的男人,穿了身深色的日常休閑服,頭也沒擡,手中的鋼筆正飛快在文件上飛舞:“下午做什麼去了?”
賀臻老實回答:“有個新品活動,去支持朋友了。”
賀今羨拖着腔調:“嗯,然後?”
然後?賀臻不明白他把行程問這麼細是什麼意思,想了想便說:“活動舉辦的很成功,事後有慶功宴。”
賀今羨這才放下手中鋼筆,視線輕描淡寫地睨過來:“很喜歡賽車?”
賀臻:“是。”
怕賀今羨覺得他玩物喪志,連忙保證:“不過您放心,我隻把賽車當做我的小愛好,絕不會為了賽車而荒廢工作。”
賀今羨溫和淡笑:“這麼怕我不讓你開賽車?想多了。”
賀臻愣住,後知後覺驚喜:“真的嗎?”
“剝奪人愛好這事兒太缺德,我還做不來。”賀今羨背脊往後靠:“隻要你能做到你說的,能不荒廢工作就行,年輕人總是會有自己割舍不下的愛好,這很正常。”
賀臻大為感動:“能有您的支持,我隻會更加用心加倍工作!”
賀今羨笑了笑:“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明天宜昭出院你記得去接她。”
“關于你的婚禮。”
話音到這一頓,賀今羨看向紫檀桌面,眸色微沉:“我會為你安排好,你時刻準備最好的狀态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