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鸢往村子裡走去,前邊還有一段路才到家時,遠遠地就看到兩個孩子站在院子外頭,一直望着她離開的方向,似乎在等着她回來。
春花看到了她,就高興地跑了過來,而秋花踉踉跄跄地跟在身後。
春花走到跟前,想幫忙,但拿不動柴火,隻好幫忙拿柴刀。
回到家中,陸鸢洗了一小把高粱泡,給兩個孩子分了幾個,也讓春花拿幾個給何老婆子。
春花怕何老婆子,可大概也知道寄人籬下,吃的住的都是何老婆子的,是以雖怕,但還是怯怯走到了何老婆子面前,把手中的野果子遞了過去。
“何奶奶,吃果子。”
何老婆子暼了眼她,又瞅了眼她手裡那幾個小小的高粱泡,收回視線,繼續幹活,說:“還不夠嘗出味的,我不吃。”
春花轉頭看向她娘。
陸鸢:“拿着和妹妹分了。”
她也吃了幾個野果子,淡了幾天的嘴裡多了絲絲酸甜的味道,感覺腦袋也沒有那麼暈乎了。
醒來後的這幾天,總是覺得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是身體虛弱,還是身體裡的她還沒緩過魂來。
現在想想,應該是前者。
陸鸢從雜物房裡抱一抱稻草到院子外,平鋪到了地上,再把背簍的雲耳拿出來鋪在稻草上邊。
何老婆子瞅了眼寡婦蘇氏晾曬的東西,眼裡有一絲訝異,擡起視線怪異地看了她一眼。
她問:“這雲耳怎麼發現的?”
陸鸢也沒擡頭,忙活着,應:“在山裡的腐木上發現的。”
何老婆子挑了挑眉,問:“那晾曬的法子又是誰教你的?”
陸鸢心裡頓時激靈了一下。
這一個逃荒的寡婦,要是真認識什麼無毒的菌子,還會晾曬,也不至于要給活死人做妻了。
陸鸢腦子轉動極快,隻幾息就找了個借口:“以前見村子裡的獵戶媳婦曬過一些菌子,就有這雲耳。當時多問了一嘴,說是得曬幹後,再泡發就可以炒來吃了。”
也不知何老婆子有沒有信,她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表情。
在陸鸢心下忐忑時,何老婆子說:“我告訴你一處收雲耳的,價錢也不低,但得來的錢,你得分我一半。”
在何老婆子心裡,孫子和曾孫才是最重要的,旁的也沒心思深究。
陸鸢聞言,先是一喜,但聽到要分何老婆子一半,糾結了一瞬,便應了:“行。”
何老婆子見她應得這麼的快,狐疑道:“答應得這般爽快,可别是哄我這老婆子的吧?”
陸鸢垂眉道:“我吃住都是老太太的,再說還是老太太給介紹,給一半銀子也不為過,哪能哄騙老太太你呀。”
這以後給了錢财,就不算是白吃白住了,說話也能有底氣,有分量。
何老婆子冷哼了一聲:“說得比唱得好聽,怎的不見你說要把賣雲耳的銀子全給我?”
陸鸢回道:“這不是入秋了,我也得為兩個孩子做些厚實衣服。”
何老婆子:“先前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陸鸢也不慌,應:“落了一次水,沒有什麼比死更可怕的了,我也看開了。”
何老婆子聽到這話,就想起剛見到蘇氏那時,眼底一潭死水,明明活着,卻又像死了。
就算沒有過問過蘇氏逃荒時的日子,但看着蘇氏死水一般的空洞眼神,她琢磨着,要不是有兩個孩子,估計都已經尋死了。
陸鸢見何老婆子沉默了下來,也不知想什麼,她也猜不透,就沒費心思去猜。
她繼續把雲耳都攤開來曬了,和春花說:“我去做飯,你和妹妹幫看着菌子,别叫雞給啄了。”
春花“哎”了一聲,就帶着秋花在太陽底下,像左右護法一樣守着。
陸鸢拍了拍腦門,這倆傻孩子。
她出聲提醒:“拿根竹子在屋檐下守着,雞一過來就趕走。”
春花很聽話,立刻去拿起支在角落的竹子,走到陰涼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院子裡的兩隻雞,隻要一靠近,就用竹子驅趕。
何老婆子回了神,與陸鸢說:“今天中午,就吃你挖回來的野菜。”
陸鸢問道:“今天做野菜湯,能不能給我一點鹽,待雲耳賣出去了,有錢了,我再買些鹽回來。”
何老婆子瞧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半晌後,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回了屋。
沒一會兒,何老婆子從屋子拿出了鹽罐子。
陸鸢在廚房擇野荠菜,何老婆子從外頭進來,拿出一個空碗放在竈台上,打開鹽罐子就舀半勺鹽放到碗中。
陸鸢往鹽罐子看了眼,裡邊的鹽已經快到底了。
她不由得在心底輕歎了一聲。
這日子過得未免太苦了。
陸鸢收了目光擇菜洗菜。
鍋裡的水也燒開了,她把幾個螺、河蚬都扔了進去。
待河蚬殼開了,她就把竈眼的火給熄滅了。
盡管火熄了,但鍋裡的水還在沸騰,把野芥菜放進鍋裡,隻需要燙一會兒就熟了。
陸鸢把野菜湯分好在碗中才端出去的。
河蚬肉已經掉了,索性把螺肉也挑了出來。
這些蚌殼類的肉本來就小,煮過後縮水就隻和綠豆一樣大小,真的不夠塞牙縫的。
雖然小,但還是得分一分,每個人分了三四個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