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集日,陸鸢早早就起了。
此時天色才剛擦亮,蚊子嗡嗡的,叮了她好幾個包。
她撓了一下癢才從床上起來,從床頭的衣服底下摸出木梳篦梳發。
原身頭發幹燥打結,梳發時會扯到頭皮,疼得陸鸢邊梳邊抽氣。
梳過發,就用荊钗把頭發挽成發髻,最後再用布巾固定發髻,以免散亂。
她起來的時候,兩個孩子也跟着起來了。
兩個孩子的頭發也是枯黃毛燥,還特别稀少。
她幫春花用布條綁了兩個小揪揪,轉頭看了眼秋花……
算了,這娃的頭發的長度暫時紮不起來。
都兩歲了,秋花這頭發不僅少,還特别短,以後長大了可如何是好。
陸鸢歎了一聲,随之出去洗漱。
這個時辰,何老婆子也已經起來了,正在給他孫子熬米湯。
好似怕她偷吃,或是藏給孩子吃的似的,祁晟的吃食,都是何老婆子親手做的。
陸鸢洗漱好後,也過來做飯。
說是做飯,不過是做幾個米糠的餅。
她實在忍不住問:“老太太,咱們家哪來這麼多的米糠?”
何老婆子瞅了她一眼,淡淡道:“開春收了一茬糧食,碾了米就賣了,米糠自然就剩下來了。”
陸鸢聽何老婆子的話,明白了,也就是說沒有糧食,但有米糠,也餓不死。
陸鸢中午趕不回來,而且趕路也容易餓,也就多吃了一個。
吃過朝食,何老婆子用粗布包了五方帕子和三個荷包,遞給了陸鸢。
她交代道:“鎮上的翠雲胭脂鋪子賣胭脂也賣繡品,所以會收一些好的繡品,這一方帕子是八文錢,荷包十五文錢一個,總共是八十五文。”
根據陸鸢這些天的觀察,老太太眼睛不大好,繡得慢,這布包着的所有繡品,估計就是一個月做的量。
這請人照看祁晟都快花去一半了,也難怪日子過得如此拮據。
何老婆子:“賣了繡品後,就去吳記醫館找吳大夫,讓他明天來圍山村祁家出診。另外再去肉攤買一根骨頭回來。對了,還得再買一斤精米回來,記着,精米是十文錢一斤,貴了就去别處買。”
精米是祁晟的糧食。
平日喂祁晟的流食,就是用精米磨成的粉。
這錢都還沒到手呢,陸鸢就覺得不經花了。
何老婆子一下子就交代了許多事,陸鸢也都一樣樣地記在心裡。
何老婆子說到最後,闆着臉道:“這些錢,我心裡可都是有數的,你可别想貪我一文錢。”
陸鸢:那還不至于。
她看向包好的繡品,問:“要是我把繡品賣得更高價,那多出來的價錢是不是……”
餘下的話不言而喻。
何老婆子嗤笑了一聲:“你要是本事,能多賣出去一文錢,都歸你了。”
陸鸢立刻萌生了到市集上叫賣的想法。
隻要舍得下臉皮,沿街叫賣不用占地,也就不用交攤位費了。
陸鸢去鎮上,是走着去的,所以也不打算帶孩子去。
兩個孩子巴巴地看着她,眼神裡沒有安全感。
到底是同吃同住了四五天,也相處出了兩分感情,陸鸢于心不忍,說:“乖乖擱家裡,晚上等我回來,就有好吃的了。”
*
陸鸢和黃蘭彙合後,黃蘭瞧了眼她的籃子,問:“你帶了啥?”
陸鸢也沒瞞她,回道:“前些天上山,砍柴時順道撿了點菌子,打算拿到鎮上賣,掙點錢買糧食。”
黃蘭聽她說要買糧食還愣了一下,但随即反應了過來,道:“也是,何老婆子之前為了救孫子,不僅賣房子賣田地,糧食也幾乎全賣了,現在吃完了,肯定得買糧吃。”
“不過你要是想買糧食的話,就來我家。鎮上的糧店也是從佃戶處收來的,賣得還死貴。”
“鎮上七文錢一斤的糙米,咱們家給你們六文錢一斤,不過不能多賣就是了。”
不用去鋪子裡邊買,還能便宜,陸鸢當然是選擇後者。
她應道:“那行,我要是買糧的話,就去嫂子家。”
見陸鸢應承下來了,黃蘭臉上頓時堆滿了笑。
說着,黃蘭又聊到了何老婆子身上。
“你家老太太可讓你把繡品拿到鎮上了?”
陸鸢拍了拍籃子,說:“叫了。”
黃蘭瞅了一眼她的籃子,說:“得虧何老婆子的繡活好,不然你們家裡是真的一點進項都沒有。”
“我可聽說了,何老婆子手藝好,一方帕子,在翠雲胭脂鋪子能賣到十五文呢,一個香囊更能賣到三十文。”
陸鸢看過何老婆子做的繡品,确實很精緻,在鎮上都能賣到這個價格,在縣城裡更不用說。
但城裡估計在更遠的地方,進城還需得過所,她沒有過所,未必能進城。
等之後穩定下來了,她再仔細問問這過所該怎麼補辦。
從圍山村一路走去雲溪鎮的路上,能碰上好些去趕集的人。
剛開始,陸鸢沿途還能看看風景,但走了半個時辰,壓根就沒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