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韻随便找個由頭将周儉打發走了。
她的妝才畫到了一半,她已經二十有二了,大半的青春都耗費在了這個吐蕃王子宅裡,她看着眼角,似乎隐隐的有了幾絲紋路,繼而心中一陣惶惶。
她不想再關在這裡了,她一天都忍不下去了,她不想伺候那些髒男人,不想伺候薛耀了,他們甚至還令薛耀他們兩個人一同來羞辱她,折磨她,威脅她。
這院子裡好似有燕婞的陰魂在,她夜夜難以入睡,噩夢連連。
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馮韻隻覺得她痛苦的快瘋了。
她拉開梳妝鏡旁的小匣子,打開銅鎖,裡面是一顆烏蘭花綠松石,這價值不菲的玉石是吐蕃王氏獨享的,也是她從燕婞遺物裡取走的。
她拿起這顆綠松石對着太陽細細看了一會兒,它時而反射着光亮,細看像是蛇的眼睛,她慢慢收入掌心,緊緊的攥着,似要将它嵌入肉中一般。
她等不及了,直覺告訴她,她想要的一切就在這吐蕃王子宅的最深處,縱使刀山火海,她也要去。
……
“殿下”元桃叫刹葉,她正在做糖人呢,做好了忍不住舉起來給刹葉炫耀。
刹葉有些病恹恹的,但是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他披着獸毯坐在她身邊,身手接過了她做的糖人。
真是醜的不得了。
他卻不忍說,隻是嘴角微微揚起,竟鮮有的笑了。
元桃身手欲搶回,憤憤道:“殿下您是再嘲笑這糖人醜吧。”
刹葉躲開她的手,将糖人晃了幾下:“我沒有這樣說。”
元桃說:“您心裡是這樣想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呢?”他這樣質問她,慢慢轉着糖人的竹簽,那糖人似在他手上舞蹈。
元桃倒是被問的怔愣住。
蓦地,她說:“殿下您方才在笑呢,不是在笑我又是在笑什麼?”
刹葉說:“那并非我心中所想。”
“那什麼是您心中所想?”
刹葉沒有回答,手垂下了下來,那糖人也跟着垂了下來,默了許久,他說:“我渴了。”
元桃取了溫水給他。
他不再說話了。
元桃亦沉默。
漏刻裡的水滴滴答答的響,時間像是被拉長了,拉遠了,似乎也是困了,周遭一切忽而清晰忽而朦胧,模糊的不真切。
“元桃”刹葉叫她,她方才清醒,她是困了,差點打個盹,她說:“是奴婢不好,奴婢退下了。”
“留下陪我”刹葉說“今晚留下陪我。”
她的脊背一緊,回答道:“諾”
刹葉說:“你若是困了就去床榻上睡。”
元桃略做遲疑,背過身将外袍脫了,隻着裡裳,用房間裡的水簡單梳洗,然後爬上了床榻。
刹葉熄滅了燈。
屋子頓時漆黑不見五指,元桃的心劇烈的跳着,她聽見窗幔被刹葉掀開,繼而他躺到了她身邊,她能夠聞到他身上的熏香味,那是吐蕃特有的異香,格外濃烈,似是将她包裹起來,濃烈而又令人心安。
而刹葉隻是躺在她身側。
她能聽見他虛弱的呼吸聲,能夠感受他身上冰冷的溫度,她不知怎的,心上像是爬滿了螞蟻,本是癢的,可那螞蟻卻像是會咬人,隐隐的疼。
“殿下”
“嗯”
“殿下”
“怎麼了”
“殿下”
“我在這裡呢”
她一遍一遍叫他,而他也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回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