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舌帽是之前跟他有過一點沖突的社會閑散人士，總在學校附近找落單的學生要錢，被唐松收拾了一頓之後，打不過他，就試圖朝着他身邊人下手。

唐松擡手用小臂抵了這一拳，二人在這逼仄的環境中很快扭打起來。

“他什麼都不懂，關他什麼事！”唐松勾腿猛頂他的肚子，他揮拳的速度很快，又帶着一股不要命的氣勢，唐松找準時機沖着肚子使勁攮了幾下，其他人不足為懼，沒過一會便落在下風。

唐松握了握拳，鮮血湧出來。剛才速度太快，一不小心擦到粗糙的水泥牆面上，皮肉被撕開，一陣鈍痛。

那幾個人見唐松來了之後本來就無意再戰，有幾個躺在地上已經投降，此時在路口望風的小混混突然大喝一聲：“有人來了！！好像七高那學生會主席過來抓人了！”

幾個小混混面面相觑，即使是外校的，也都或多或少聽過顧渝的“威名”——凡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架的，都沒什麼好下場。

如果是學生，管你是哪個學校，第二天就會站在主席台面前聲情并茂地朗誦檢讨書，像他們這些無業的閑散社會人士，進局子留個檔案是少不了的。

而且顧渝家有錢有勢，一般人惹不起他。

小混混啐了一口：“我靠啊，怎麼哪都有他！”

“艹啊他不是死了嗎？”

“快跑吧，你忘了上次在這邊打架的最後被他搞成什麼樣了嗎……”

幾個小混混一瞬間跑的無影無蹤，唐松靠在牆上粗喘了幾口氣，眼珠一轉，視線定格在巷子口。

大半年不見，杳無音訊并且生死不明的死對頭正站在巷子口。

他校服穿得一絲不苟，闆闆正正，背脊依舊挺直，隻是與記憶裡無時無刻散發着冷漠與傲氣的樣子不同，

——他正在哭。

那張印象中冷峻嚴肅的臉上現在正爬滿眼淚，甚至連嘴唇都在不住顫抖，一雙深黑的眼睛望着他，那眼神，竟然讓唐松覺得他有點……可憐。

唐松挑了一下眉，與他對視。

“顧渝？”

唐松還記得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他被罰掃學校操場的最後一天，掃完之後，他把掃帚狠狠地丢給主動要求監視他的顧渝：“行了吧，以後少在我面前晃悠。”

唐松已經記不清顧渝當時的表情了，不過想都不用想，肯定沒什麼好臉色給他。

然後他和顧渝擦肩而過，隻留下一個背影。

之後，顧渝就再也沒來過學校。

反正，顧渝不在這段日子，他樂得輕松。

氣氛安靜的可怕，不知何時，顧渝已經站到了唐松身前。

唐松身量比對方稍微矮一點，撩起眼皮，略微擡着眼睛看着他，微微蹙了一下眉。

而後，這位許久不見的死對頭突然朝他伸出手，他猛地後退了一步，表情有點驚悚：“你要幹什麼？”

顧渝腳步一滞。

他神色看起來帶着幾分迷茫，眼淚還留在臉上，唐松拿出手機對着他“咔嚓”拍了一張照，尖尖的小虎牙露出來，送他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虛僞假笑。

“你要是敢把我打架的事告訴老師，明天我們顧大主席被我揍哭的照片就會出現在每個班的黑闆上，你最好給我看着辦。”

顧渝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和記憶碎片中的長相有些不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人要更高，更結實一點。

客觀上來說他其實并不可愛，看起來也并不溫柔，眼神很兇，眼尾上挑，琥珀色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有些森然的冷意。

并且那隻“軟綿綿的拳頭”上，現在還沾着血迹。

不過“愛生氣”的描述倒是有幾分貼切。

雖然現實稍微跟預想的有些不太一樣，但是如擂鼓般跳動的心髒提醒着他，這絕對就是他那個小貓一樣的可愛的“男朋友”。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唐松已經扶起趴在地上睜着空洞的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阿萊，拍拍他身上的灰土，表情一瞬間變得柔和起來：“小寶，我們走。”

等等，他要走？

顧渝趕忙伸手去抓唐松，卻隻抓住了校服的衣角。

他提高了一點音調：“你先别走！”

唐松擰着眉回頭看他，眉宇間盡是不耐煩。

顧渝拽緊唐松的那片衣角，可是情緒太洶湧，記憶又不到位，想了半天決定先從最基本的寒暄開始：“那個，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啥？”

唐松表情複雜地看着面無表情流着淚演瓊瑤劇的死對頭，手臂擡起，手腕彎曲，竟是豎了一個标準的中指送給他：“傻x，你又發什麼瘋！”

顧渝看着那個骨節分明的中指，心神俱震。

他沒再往前進一步，立在原地，看着唐松背着阿萊的背影越來越遠，像被封印了似地不動了。

與預想過很多次他們見面後的場景，思考過很多次沒有記憶、也毫無戀愛經驗的他該如何和對方相處，他知道自己失憶後會是什麼反應等等。

以及雖然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但是日記裡的内容那麼美好，曾經的他那麼喜歡那個男孩，他也并不打算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也就是——輕易的放棄這段感情。

隻是讓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是，男朋友貌似一點也不想他，更有甚之，要不是他看過日記，腦子裡還剩下那一絲過去的點滴的話，也許還會錯以為他們關系很差。

他面無表情地掏出手帕紙擦幹眼淚。

完了。戀愛一天沒談過，但是他好像要失戀了。

顧渝有點迷茫。

北方九月秋日的清晨，秋風裡夾着土壤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零星黃葉飄過，悠悠轉轉，落在顧渝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