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頭一看,原本寬敞的地盤被一個人占了一半,這人還正居高臨下的望着他。
“顧渝?”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看見他,“你坐我這幹嘛?讓一下。”
顧渝好脾氣地把椅子往後退了退,讓他從桌底下過去,但桌子太窄,兩人的個頭又都不小,唐松鑽到一半就卡住了。
這卡住的位置實在微妙,他整個頭擠在課桌和顧渝的腿下,隻要稍微擡頭,嘴唇就會擦到他大腿内側的校服布料。
任誰趴在這種位置都會很尴尬,他不敢輕易動頭,但視線受局限,手摸索着拍了拍顧渝大腿:“你再側過去一點。”
顧渝試着動了動腿,沒成功:“你肩膀卡在這,我動不了。”
“爹的,那你站起來!”在這小地方實在是太憋屈。
顧渝擡頭看了看化學老師,那眼神往他們這瞟了又瞟,顯然是一副你們最好不要擾亂課堂秩序不然我就開罵了的表情。
他抿了抿唇,沒思考太久,身體後傾,伸手提起唐松的後領,把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唐松還沒反應過來,顧渝小腿頂着他的屁股,輕輕用力将他迅速平移了過去。
“卧槽!”
唐松整個人被提着頂了過去,差點摔倒在過道,好不容易穩住身形,爬到座位上的時候還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
“你故意的吧!”雖然不疼,但姿态着實有些丢人。
“這樣效率更快。”
他提了一口氣剛想發火,講台前方的化學老師開口了:“唐松,别搞小動作!”
氣沒撒出來,他隻能貓下腰試圖把自己藏在前桌的後背下,惡狠狠地看着顧渝:“大學霸,你跑來坐最後一排幹嘛?”
他伸出大拇指對着旁邊的垃圾桶的位置指了指,壓着聲音扮兇:“看到沒,這兒,是我的專屬地盤。”
他仔細觀察着顧渝的表情,但對方卻好像完全沒聽他在說什麼,而是将視線落在了他手上纏的紗布上,輕輕開口道:“這個……疼嗎。”
唐松一愣,用一種見鬼了的眼神看着他。
他随手卷起桌上的語文書抵住顧渝的腰,十分警惕:“你又想幹什麼?你現在什麼也不是了吧。”
這就是唐松讨厭顧渝的原因之一。從高一顧渝進學生會到高二任職學生會主席為止,他每次打架逃課犯事都會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顧渝抓到,好似在他身上安了定位雷達一樣精準。
甚至受了傷,也被顧渝一張嘴颠倒黑白說成是影響校園儀容儀表,命令他寫檢讨。
可他剛才在路上突然想到,現在進入高三,學生會主席也另有其人,他竟然還暗戳戳地想着怎麼整治他,真是卑鄙小人,可惡至極。
而顧渝對此一無所知,他反複思索着那句“你現在什麼都不是了吧”這句話。
不是什麼了?
他已經不是男朋友了,所以連關心他受沒受傷的資格都沒有了,的意思嗎?
所以,他真的是單方面被甩了?
顧渝沉住氣,保持着冷靜:“你這算是通知我?你問過我怎麼想的嗎?”
唐松不解:“我?問你的想法?不是,我現在幹什麼,已經輪不到你指手畫腳了吧。”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态度,卻讓顧渝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猜測道:“是因為我沒聯系你,你生氣了嗎。”
他面色顯出幾分糾結和掙紮,輕輕擡起手來,但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覆上唐松握着語文書的手,小聲道:“對不起,我錯了。”
“嘩啦”一聲,唐松手裡語文書頁四散開來,掉在了地上。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顧渝,你腦子有病吧!”
隻是這話的聲音好巧不巧夾在化學老師講話的間隙,霎時間一顆顆腦袋都面帶震驚地回過頭來看着最後一排的唐松。
“感覺好久沒聽到這種聲音了竟然還有些懷念……”
“我發誓唐松剛進來五分鐘不到。”
“管着唐松已經成為學神的肌肉記憶了麼,恨又何嘗不是一種另類的愛啊。”
“其實腦子有病說的也沒……”接着馬上被捂住了嘴。
化學老師也被這一聲沖擊的不小,他忍無可忍,終于咆哮:“唐松!給我出去站着!”
站就站,也沒少站。隻是唐松不死心地指着顧渝:“他先招惹我的,他怎麼不用站。”
老師還沒說話,顧渝先站起來了:“對不起老師,我也有錯,自願受罰。”
化學老師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小蜜蜂差點爆炸:“那你們兩個都給我出去站着!”
二人先後走出教室,顧渝追着唐松跟他站在了一邊,肩膀靠肩膀,試圖營造一點對話氛圍。
誰料唐松立馬肘開他,擡腳想去門的另一側,顧渝拽住他的手臂:“我沒有故意不聯系你。”
正午的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顧渝臉上,他睫毛纖長,神情柔和,說這話時眼睛耷下去,甚至帶着一點可憐。
唐松撇眼看他:“你……看到消息了?”
顧渝搖搖頭,聲音帶着少年與青年之間獨有的低醇與清冽,解釋道:“沒有,手機摔壞了,賬号也登不上去了,看不到你的消息。”
唐松像是松了一口氣:“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不想聽,也不感興趣。你沒事離我遠點就行。”
顧渝怔了一下:“那我們的關系呢?”
“我們?”唐松狐疑地看着顧渝,懷疑他今天是不是被附體了,以前顧渝目中無人的樣子恨得他牙癢癢,不過現在這樣,好像比以前還欠揍,“我們的關系有變過嗎?”
顧渝又不明白了。
那就是還想和他在一起?
但是又要他離遠點,離遠點,那還怎麼談戀愛?
他雖然已經被打入冷宮,但還是陛下的妃子?
難道是……
他心裡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頓時嚴肅地搖搖頭:“不行。”
唐松氣樂了:“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種關系是不健康的,”顧渝想到早上被唐松帶走的那個男孩,感受到地位的岌岌可危,“你隻能有我一個。”
死對頭還要獨家冠名權嗎?唐松無語,大早上餓着肚子打了場莫名奇妙的架之後,已經懶得跟他争論:“随你的便。”
“不過,有件事得事前說清楚,”不等顧渝回答,唐松揪起顧渝的衣領子,再次警告顧渝,“你敢把我打架的事告訴楷姐,後果自負。”
顧渝被揪着衣領子,他個子高,被帶着微微曲着腰靠近了唐松一點。
他一點都沒有惱怒,唇角不自然地勾起一點弧度,像是在讨好。
而後顧渝把手伸出來,輕輕貼上唐松的腰側,很小幅度地摩挲了一下:“我都聽你的,你可不可以别生氣了。”
唐松被腰上的溫熱的觸感燙到了,他打了一個激靈,觸電般後退,後背一下砸在了牆上。
這小子瘋了吧。
……
“隔壁劉川現在正在國外旅行呢,你看人家小日子過得。說起來要是當時學神不受傷的話,早都拿保送潇灑了,現在都高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啊,”秦雲鶴萬分唏噓,“都是命啊。”
唐松對這種理論不屑一顧:“别神棍了,哪有什麼命運。”
他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煩躁,腦袋一歪,正好看見顧渝從門口進來的身影,額發有點濕,應該是洗了把臉。
他走的不是很快,但看得出很穩,臉上本來不帶什麼情緒,看見唐松望向他的眼神,很明顯地怔了一下。
顧渝一看他,唐松就别扭地别過了臉,臉頰埋在肘窩裡,閉上了眼睛。
九個月了啊……唐松默默在心裡盤算,受的什麼傷,真是傷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