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松把顧渝放平,雙手摁在他胸上,“你别死,我先給你做心肺複蘇看看能不能活!”
還沒摁兩下,唐松猛然想起,不對啊,他隻是對着顧渝的臉來了兩拳,力道也不大,沒道理就性命攸關了啊。
他停下動作,顧渝睜着眼睛雙眼無神地看着他,嘴角和額頭的傷口滲着血。
兩個人大眼對小眼幹瞪了一會兒,顧渝率先開口道:“從我身上下來。壓死……我了。”
“哦哦。”唐松冷靜下來發現自己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顧渝的肚子上,剛才事态緊急他也沒有注意到,趕忙從他身上爬下來:“你沒事兒吧。”
顧渝在地上緩了一會,突然道:“心肺複蘇的正确方法是垂直按壓胸部的正中央,你這樣頂多會把我右側的肋骨壓斷。”
“還有,”他面無表情,“我嘴巴出血了,你家救急箱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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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啊,”唐松用棉簽沾着碘伏重重按在顧渝腦袋上,對方疼得激靈一下他也毫不在乎,他就覺得不疼不長記性,“沒事閑的大半夜跑我床邊幹嘛,給你兩拳都是輕的。”
唐松又捏起顧渝的下巴給他上藥:“我說,你要是真看不上我就直說,我們光明正大地來一架。至于特地跑到這來扮鬼吓我嗎?”
“對不起。”顧渝乖順地任由對方動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有意識的時候已經被你打趴在地上了。”
噩夢還令他心有餘悸,不過唐松在這裡,讓他的焦躁比起以往來減緩不少。
唐松在藥箱裡翻來翻去:“所以你是怎麼回事?”
顧渝猜測:“我可能夢遊了。”
“夢遊?”唐松還是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看見夢遊患者,他以前在密室逃脫的恐怖副本裡做過夢遊殺人的NPC,吓得一幫大小夥子疊起來像尖叫雞一樣鬼哭狼嚎,那時的他還十分不屑的想:一群膽小鬼。
他現在稍微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了。唐松在心裡默默給他們道歉。
顧渝說:“是我受傷之後腦子裡有一個血塊沒消掉,醒來之後還留下很多後遺症。”
唐松看着顧渝蒼白的臉頰和沒什麼血色的嘴唇,又一次失語了:“你……到底受了什麼傷啊。”
顧渝并不想細說這件事情:“從樓上掉下去了。”
唐松一驚:“你跳樓了?”
“是事故,”雖然顧渝也不知道他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記得了。”
破産,無家可歸,掉下樓,休學,失憶,夢遊症,還落魄到了死對頭手裡,人一輩子都碰不上幾個的倒黴事被顧渝經曆了個遍。
真夠悲慘的。
“等等,”唐松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福至心靈:“我突然想到,那你現在表面上是十八歲的成年人,可是實際上心智還是十五歲的未成年?”
“……十六。”顧渝糾正。他還長了一歲呢。
唐松恍然大悟,他說顧渝怎麼比之前看着順眼多了。
現在的顧渝,原來隻是一個可憐的小弟弟。
唐松充滿同情地看着他:“你别怕,有哥在呢。快,叫聲哥哥。”
顧渝:“……”
唐松故作惆怅:“唉,把我忘了還對我這麼不好,我太難過了。”
顧渝臉色複雜地看着他:“……我以前也這麼叫嗎。”
“那當然啊,以前你一口一個哥哥叫得可親熱了!”
顧渝張了張嘴,但是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他總覺得他這張嗓子其實對這個字的發音還是非常陌生,但是又沒有證據。
他揉了揉眉頭,已經不想再跟唐松說話:“對不起,以後我會把房門鎖起來,你也把門鎖……”他眼睛撇到唐松破舊的卧室門,門把手的地方空空如也,被一個手腕大小的洞替代。
怪不得他能那麼順暢地進去。
“……總之今天謝謝你,很晚了,早點睡吧。”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步履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回房間,背影有些落魄。
唐松看着那可憐的背影,稍稍有些後悔打他那兩拳了,雖然他當時也隻是條件反射下的舉動。不過一想到顧渝沒失憶時候的嘴臉,瞬間把那點愧疚忘了個精光。
躺回床上,他輾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也沒睡着,顧渝卷着醜紗布可憐兮兮地樣子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旋。
高高在上的死對頭變得這麼可憐,但是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
唐松在黑暗中睜着眼,重重歎了一口氣,最後認命似的拿出手機開始搜索“室友夢遊該怎麼辦?”
搜索裡面回答千奇百怪,有什麼“不要叫醒,叫醒容易噶會發狂”“屋内有邪祟,要找大師作法,今日師兄與道友結緣我隻收8888香火費福生無量”,還有說“找姥姥,因為夢遊天姥吟留别”“如果說坐标江西的話就不稀奇了”的,唐松翻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靠譜的答案。
“不要害怕,要引導TA到床上睡覺,用你的手掌溫柔地安撫TA,順着他,讓TA感到放松。”
溫柔?安撫?唐松伸出自己的拳頭,又比了比手掌,不知道溫柔鐵鐵拳和安撫硬硬掌可以嗎?
他睡不着,又順手翻了幾條過去的新聞,一下子翻到幾條某男子夢遊失蹤的,某某夢遊超越身體極限跳窗跳河跳海跳橋的,唐松不禁有點後怕。
他現在反倒有點慶幸,還好顧渝是進了他的房間,要是真出了門跳了窗不知道走到哪去,他大概率現在就在河裡撈人了。
等等,要是顧渝沒進他的房間呢?
唐松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來,鬼鬼祟祟地走到顧渝房間門外,咬着手指頭瞎晃悠了十多分鐘,才下定決心一般用一秒鐘一幀的慢動作,輕輕地把手附在了門把手上,試圖擰開房鎖。
不知過了多久,“咔哒”一聲,鎖擰到了盡頭,唐松屈起膝蓋用力向裡頂了頂。
擰不開。真的鎖了。
他盯着鎖看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不知在思索些什麼。良久,他跑回房間不知拿了什麼東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