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兩月,年關将至,這天鳳姐處理完事務回到住所,賈琏也剛從外面回來,急匆匆地對鳳姐說:“你那裡有沒有二百兩銀子先給我支應着,我那上司要。”鳳姐一聽就怒了:“我哪來銀子啊!前兩月老祖宗慶壽,我還自己搭進去幾百兩銀子,前月姑媽給宮裡的錢公公又要去二千兩,剛前幾天給秦王府納側妃又送禮一千八百兩,你當我是印銀票的了,每天有錢進來。”賈琏也歎了口氣:“最近的出項也太多了,進項到沒有,那些個莊子、獵戶還沒到交租的時候,今年就算交上來,我估計也沒有去年的四成了。”鳳姐急問:“怎麼沒有四成?”賈琏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哪知道外面的事,今年北方幹旱,南方水患,莊戶收成減了不下五成,獵戶也是獵物減半不止,今年這個年怕要難過了。”
“那可怎麼辦?從去年開始,我這裡基本是出去的多,進來的少,還指望今年年底能多點進項,好補去年的空,誰知今年更不行了,這個年可怎麼過?”
“不好過也得過啊!你還是到鴛鴦那裡把老太太暫時用不到的東西當了,先應付着過。我今天這二百兩無論如何要用的,你先給我,我下回加倍還你便是。”
其實府内情況還沒有着急到那個地步,鳳姐是怕賈琏在外面花天酒把錢花在女人身上,所以這麼說,現在聽賈琏說加倍還他,而且也知道他們官場的規矩,他一個捐來的小小同知沒多大能耐,隻能靠讨好上司過活,就說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賴賬啊。”轉身叫平兒去支了二百兩銀子給了賈琏,賈琏作揖謝了鳳姐急急離去。
鳳姐坐在炕頭,平兒捧上了手爐,兩人說起話來:“那伍佰兩銀子昨兒個放出去了嗎?”
“早放出去了,剛才你和二爺說話間賴深家的也沒個眼色把利錢拿進來了,我給攔住藏起來了。”
“做的好!按說近幾年我們家要現拿出個幾萬兩銀子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如果連三年進賬少,付出多的話,就算再多的銀子也擱不住幾百人花的。老太太那邊是沒問題的,殷實的很,她娘家帶來的好東西多的是,她公中的銀子都花不完,哪用得着花自己的梯己。林妹妹也不用我們貼銀子,你看她平時的吃穿用度老太太要補貼她,她都不要,可見她也有自己的進項。三個姑娘雖然要貼一些,但她們不過一些胭脂花粉,出處不大也不成問題。就姑媽那邊和寶玉都是要我們貼,而且還沒完沒了的貼。别人家以為我們宮中有個娘娘,用得是皇家的銀子,卻不知我們貼給宮中的遠比宮中賞的多,也不知啥時候是個頭。”平兒連連點頭,道:“姑娘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就差把自己的梯己貼進去了。可有人還以為我們得了多大的好處呢,你聽聽那天大夫人的話:本該是我們家的,現在倒天天在别人家裡倒貼。還有這邊這個——”平兒用手指着王夫人住的屋子:“姑娘一心一意幫她操持着這個家,人家還不領你的情。那一雙雙眼睛盯的,姑娘你是二頭不讨好。二爺忙着自己的事也是個指望不上的,姑娘以後可要為自己打算打算啊!”平兒心疼地勸道。
“這個家就你還想到疼我,以後我無處可去了,平兒你可還會跟着我?”平兒眼圈一紅:“看姑娘怎麼說的,我在王家自小就跟着姑娘,你不要我了,我可到哪裡去?”
“唉呀呀,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哪裡就到這步田地了,看把你急得都掉淚了。”
“姑娘雖然是玩笑,可也聽得人心酸,姑娘以後可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了。”鳳姐歎了一口氣又道:“其實這家裡的事我若想丢開也是容易的。我心裡還有一件事才是我最煩心的,平兒,你說我這肚子怎麼這麼不争氣啊,嫁過來這麼多年了,就生了個巧姐,還老七病八難的,怎麼就再懷不上了呢?你也是跟了二爺也有年頭了,怎麼也懷不上?我要是有個哥兒也就放心了。唉!”主仆二人正說着梯己話,外面響起丫頭的通傳:“二奶奶,大奶奶和林姑娘、迎春、探春、湘雲姑娘來了。”
平兒忙站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