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宮雲山霧罩,層樓疊榭,大有一副一副雲中仙居之感。
這一去,燕徹許久沒再來。别苑裡的護衛侍女将什麼話都說盡了,有人說前山來了位美人,妩媚多姿,楚楚動人,眉眼間與蘭夫人有三分相似,但那位美人美得溫暖炙熱,如朝陽似火,讓人移不開眼。可她一襲白衣似雪,鬓邊簪着一枝潔白無瑕的梨花,又襯得她如同冷豔的仙姝一般,天然去雕飾,純潔秀美。
這位美人就是宮主的心上人,心上人回來了,宮主的側室蘭夫人自然就失寵了。若不是如此,為何蘭夫人與宮主沒有明媒正娶,而是密而不宣,遮掩得嚴嚴實實,一點消息都沒傳到清秋宮外。
一時之間,别苑上下都為這位命運多舛的蘭夫人感到可惜,更有多愁善感者将她比作武帝時的陳阿嬌,金屋藏之,再棄于長門,不過短短數月而已。
可惜沒能千金買賦,司馬相如已故去許多許多年了。
翠縷歎道:“美人還未遲暮,蕭郎便移情别戀,可憐了蘭夫人,身世撲朔迷離,雲中君脾氣又不大好,惹怒了他,可有好日子可過?”梅香正繡着帕子,聞言,連着繡棚都扔了出去,難得冷硬訓斥她:“呆鵝,又不長記性了,小心被左護法聽去,又要說你。雲中君脾氣是最好的,你不懂罷了。”
幾個少年男女将她圍做一團,他們都是山下人家的孩子,從來都不拘小節,有好事的問道:“聽說那個美人與我們蘭夫人生得很像,是真的嗎?”
梅香沉思片刻,老實道:“三分相似罷了,各有千秋,不能相比。”那人點點頭,思索道:“不能相比,那我覺得肯定是蘭夫人美些。”
翠螺打趣道:“梁卓,你隻見過蘭夫人,怎麼知道另一位美不美。”梁卓嗫嚅道:“正是因為我沒見過她嘛,我怎麼知道她美不美?”
翠縷狠狠瞪他一眼:“真笨,難怪你爹都說你呆得驚人,我看你才是貨真價實呆頭鵝!”一群人又哄笑成一團。
屋内的蘭夫人絲毫不知自己是故事的主角,聽見他們在屋外笑鬧,也罕見地真心實意地笑笑:“我在家裡時,也是這樣,和同門呆在一起,總有玩不完的樂子。可惜了……”花影心中一酸,安慰道:“總會回去的,夫人别傷心,小心哭壞身子。”
又過了幾日,燕徹期間隻來了一回,蘭夫人樂得清閑自在,底下的人越發為她憂心起了前路,平時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惹她傷心。
苑外響起一陣嘈雜的争吵聲,蘭夫人從榻上坐起來,她病得已經很重了,花影連忙去扶她:“夫人……”她勉強撐起來,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了,外頭怎麼又吵起來了。”
花影環顧四周,不見梅香,心裡忐忑如打如打鼓:“夫人,你先睡着,有什麼事還有我在,梅香那小丫頭………”
有人直直地闖了進來,她來勢洶洶,有眼尖的認出她就是前幾日新來清秋宮的女子,滿院的護衛一個也不敢攔,有膽子大的拼命抱住她的腿,高聲道:“你們這群膽小鬼,愣着做什麼,快關院門呀!”
那護衛年紀尚小,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那道倩影冷冷一笑,一腳朝他心口踹了過去。護衛大吐一口鮮血,昏死過去,周圍人頓時慌作一團,一時沒人攔她,梅香高呼一聲:“梁卓!花姐姐,鎖門啊,鎖門啊!”
聞雪幕一把将她推在地上,屋内的花影一時失神,看見屋外亂成一鍋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當她愣神之際,聞雪幕來到房前來。
木門“刹”地被推開,屋外的寒氣如匍匐在地的毒蛇一般蜿蜒進來,穿堂風一吹,蘭夫人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見到來人,她瞳孔一震,嘴唇不可置信地輕松顫抖,口中鮮血奔湧,心口鑽心的疼痛卷土重來。
蘭夫人怒火濤天,不知哪來的力氣,抓起榻邊小幾上的蘭花就是一扔。
瓷花盆轟然而碎,蘭摧玉折,碎作一地狼籍,聞雪幕輕蔑地皺皺眉頭,房門瞬間關上,連一絲天光都不肯留。聞雪幕的親信圍了别苑,所有人都被控制了起來,唯有此起彼伏的哭聲,還有男女高聲叫罵着,很快,一聲尖叫劃破天空,緊接着,所有聲音都歇了下來,屋内外一點動靜都聽不到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聞雪幕終于離開了。
………………
前山,雲中居。屋外有人慌慌張張地趕過來,見到雲中君,他雙腿一軟,幾乎是摔倒在地,燕徹認出了他,那是别苑的領頭護衛。
護衛涕淚橫流,面色又驚又懼:“蘭夫人,蘭夫人去了!”
這日,有兩個消息在仙門間不胫而走,傳遍天下,一個是雲中君逼殺師姐胥蘭璀;另一個是,雲中君燕徹,一夜之間瘋魔了。
世事一場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