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塵立馬道:“開玩笑的。”
為了避免引起他的懷疑,女孩的唇角甚至漾起輕柔的笑意,盡可能調戲一般,吐氣如蘭,潑墨般的烏發随着她輕盈的步伐,撩過了珠簾。
宋覓的眼眸黯了黯,跨步上前,于門口将她一堵,轉身抱上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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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四周阒寂。
庭院外,元箬奉命守在宮門口前,無人再敢靠近華清宮半分。
然蓬山王在湯池玩小太監的流言,翌日一早,還是傳到了太後娘娘耳中。
清晨,山上薄霧未散。
宋覓剛回書房,元箬急匆匆從院外回來,上前同他耳語了幾句。
宋覓眉心一皺,眼眸晦暗,歎了口氣,隻得轉身,老老實實前往太後的行宮。
那一道熟悉的颀長身影一進門,太後便将手上的參茶往案上一放,闆起了臉。
杯底與桌面碰撞出一聲輕響,裴都知匆忙朝四周使了個眼色,滿屋子的内侍宮女,紛紛退身而出。
宋覓負着雙手,直直站在了她面前,“娘娘尋我何事?”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瞥他一眼,問道:“你昨晚去哪了?”
宋覓不緊不慢道:“沒去哪,就在山裡。”
好一個就在山裡。
太後冷嗤了聲,審視着他,“你昨日不是還說有三尺高的案牍沒看完嗎,怎麼半夜又起了興緻,去泡湯池了?”
“看累了,去消遣一下。”
太後眯縫起了眼,“消遣,消遣到男子身上去?”
平常柔和的嗓音驟然降了好幾個度,那素日藏匿的威儀與淩厲,徹底在這一聲質問中流露出來。
宋覓閉口不語,而她是真動了氣。
今年一過,宋覓便二十有三,換尋常人家的孩子,孫子都給她抱了幾個,他弟弟,當今聖上,庶長子都六歲了,他倒好,自己的終身大事,半分不見得着急。
難得今年過完年,這小子願意安分守己陪在她身邊,太後連着幾日親自相看,選中了汝陽王府的縣主,昨日,本有意叫他倆見一面,他倒好,先是推脫在書房忙公事,避而不見。
後來,竟帶了個小黃門入了華清宮,一夜未出!
太後娘娘拍案而起,“那個小黃門是誰?”
宋覓摸了下鼻尖,故作回憶,蹙眉道:“路上随便拉來的,記不清了。”
“你們在裡面做什麼?”
宋覓的唇角扯了一下,“你想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在做什麼。”
太後被他氣得錯愕了半晌,“榮成縣主在花園等了你一晚上,你怎能……”
宋覓直接打斷了她,“我沒有叫她等我。”
這冷冰冰的語氣,分明是對她擅作主張給他相親,頗為不樂意。
太後長籲了一口氣,蹙眉怒斥:“你不中意人家直接說,何必這樣自損聲譽,讓人以為你這麼久沒娶親,皆因是個斷袖!”
宋覓短促的沉默,看向她。看來,她确實沒有查出對方是誰,連男女都還不知道。
太後倒吸一口涼氣,“你難不成真有龍陽之好?“
宋覓竟也不反駁,冷聲笑道:“你不找人監視我,誰會知道我有這癖好?”
昨夜那位宮女,便是得了太後的旨意,除了她,又有誰能越過元箬,進入他房中。
而她明知他素日最不喜的,就是手伸得太長。
太後不由噎了一下,望着他一雙眼眸冷然,張了好幾次嘴,最終把口中解釋的話語咽了回去。
她攥了攥手心,瞪着他道:“原是你對我扯謊在先,我還不能找人去看看你在做什麼?便是你惱了,又何至于此?”
“我怎麼了。”
“你簡直就是荒唐!”
“荒唐?”宋覓嗤地一笑,看向她,“有自己親娘改嫁大哥荒唐?嫂嫂?”
“你——”
太後美眸圓瞪,“你”了好幾下,一時氣急,抓起桌上的瓷杯就朝他腳下扔了過去。
沒料到宋覓居然躲都不躲一下,噹地一聲,碎瓷飛濺,其中一枚直接劃破了他的袖口,在他手背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紅痕。
太後眸色一滞,目光瞬間從惱火變成了擔憂,忍不住上前抓起他的手查看。
宋覓一把推開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行至門口,裴都知攔上前來,觑了他身後欲言又止的娘娘一眼,一壁溫言懇求王爺留下,一壁喚人去叫太醫。
宋覓冷聲拒絕:“不用了,我自己會管我自己。”
這話一出,太後身形一晃,望着他消失在門口的高大背影,不由佝偻了身姿,眼眶發紅起來。
裴都知連忙過去摻住她。
太後深歎一口氣,捶胸頓足,“真是前世的債,生了他這麼犟的脾氣!”
“娘娘為何不同王爺解釋,您昨日派人過去,分明隻是想……”
“說了又有何用?”太後打斷了他,神色怆然,“他從來不覺得我會真正關心他,打從我将他一個人丢去蓬山那一刻,他就認定我這個當娘的心裡沒有他了……”
否則又怎會習慣性說出,自己管自己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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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塵一大清早被男子悄悄送回住所,足足補了一個大覺,睡到午時三刻,方才蘇醒。
她打着哈欠伸着懶腰前往膳食廳,翩然在一衆女弟子身旁坐下。
宮女為她斟好茶水,居塵端起茶杯,朝着薛绾等人湊近,時至中午,才從她們七嘴八舌的口中,聽聞了今日轟動整個骊山的一個十分勁爆的小道傳聞。
“蓬山王又和娘娘吵架了。”
居塵施施然吹了吹茶沫,抿下一口,心想,他倆母子鬧别扭也不是一兩世的事了,屢見不鮮,正常正常。
“蓬山王居然玩小太監,昨晚還把人帶去了華清宮鴛鴦戲水!真想不到,那麼光風霁月的一個人,竟是個斷袖……”
居塵一口茶水猛地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