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呼吸一窒。
話是對林西說的,那雙沒什麼情緒和溫度的眼睛看得卻是他。
沈不渝自帶氣場,說話稍微刻薄或是尖銳點,氛圍就會變得劍拔弩張,李管家感受到她毫不掩飾的攻擊性,笑容不變:“林西小姐隻是不想耽誤課程進度。”
他扭頭看向林西:“小姐,我們走吧。”
“強買強賣?”沈不渝直接挑破。
李管家臉上虛僞的笑僵住,心頭蹿起一點火氣,面兒上繼續僞善:“同學誤會了……”
沈不渝半點不放過他:“你自己問問她想不想回去。”
李管家難為情地看向林西,林西的眼神卻落在隔壁的沈不渝身上,短暫地注視過後,她垂落在裙擺的手指小幅度地蜷起,腳也往沈不渝那邊挪了半步,這是一個信号。
一個林西跟沈不渝站在同陣營的信号。
她不想回去。
李管家皺眉,緊接着低聲通知:“夫人擔心小姐的傷勢,在家請了家庭醫生,還有為周六宴會準備的服裝設計師和妝容師,都在家裡等着了。”
擡起的白鞋頓住,然後挪回原處,林西回了李管家的身邊,垂了垂頭。
她又一次在沈不渝的注視下被管家帶離。
這種感覺令人不爽,好像自己好不容易從馬廄裡拽出來的小馬,又被飼養員強行地拖回去奴役。
沈不渝鼻腔洩出一聲氣音。
轉身回了教學樓。
地中海在教室門口等候已久,沈不渝剛冒頭,激光槍樣的眼睛瞬間定位在她身上:“我就知道你安分不了三天!一轉身你就逃課,現在早讀也逃。”
沈不渝踢踢垃圾簍:“倒垃圾。”
“倒垃圾倒太平洋去了,從上課倒到下課,”地中海挺着啤酒肚,用手指她,“閑得慌就給我寫三千字檢讨。”
“我自願罰掃地。”
“不想寫字啊,越讓你寫,不寫我明天把辦公桌搬你旁邊跟你做同桌。”地中海笑得奸詐。
沈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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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字的檢讨對沈不渝來說大工程,一不能抄,二不能胡寫,地中海會逐字逐句地檢查。
她憋了一晚上才糊弄完。
結果剛交上去沒多久,就被地中海打回,說他數了,算上标點符号一共隻有2372,讓她寫滿3000,順帶還用紅底圈出來她的錯别字和語法,讓她認真改掉。
沈不渝冷着張臉把檢讨拿回家。
第二天她改了份新的交上去。
算上标點符号一共3001,地中海怎麼治她,她就怎麼還回去。
觀看全程的易圓圓笑得不行:“我昨天聽隔壁班說,地中海之前下派教初中的時候,他班上有一個成績賊好的學生,不愛做作業,地中海就說你要是有本事回回考滿分,我就特允你不做作業,結果你知道發生什麼嗎?”
“什麼。”
“那學生真的做到了考滿分!好像隻失誤過兩回,地中海趁機讓學生做作業,對方不肯,地中海也跟現在這樣把辦公桌搬學生旁邊做同桌,你說老班他幼不幼稚,幾年過去了還耍這老手段。”易圓圓搖頭啧歎。
沈不渝叼着棒棒糖:“地中海還教過這麼一個神仙呢。”
“滿分不是神,幾乎回回滿分那是真神。”易圓圓唉一聲,感慨這樣的神仙肯定高中也是名列前茅,前途坦蕩。
沈不渝嘎嘣咬碎糖:“未必。”
易圓圓:“也是,南洋中學人才輩出,要是真有這麼一個神仙肯定有屬于他的傳說。像林西,一提她的名兒,食堂炒菜的阿姨都知道她昨天摔倒請假回家了。”
沈不渝氣定神閑:“你哪聽來的?”
易圓圓:“隔壁班學委說的,不夠她今天就來上課了,我剛倒垃圾的時候還看見她去醫務室。”
沈不渝咬着塑料棒:“垃圾倒完了嗎?”
易圓圓臉垮下來:“讓我逃避一會兒現實不行嗎?垃圾太多了,我懷疑我們班男生都是河馬,水喝不夠似的,垃圾簍裡全是他們丢的水瓶!”
“我幫你去倒。”沈不渝放下腿,三兩步走到教室後面,拎着垃圾簍出門,快得酷似一陣風,易圓圓追都來不及。
……
醫務室空空如也。
林西不在,女醫生也不在,連空調都關了,看上去一時半會兒都沒人。
沈不渝拎着垃圾簍去廁所,擰開水龍頭,洗掉手上沾到的黏液。垃圾桶裡的東西鬼知道是什麼,沈不渝搓了足足五分鐘,皮膚泛紅發疼才作罷,抖了抖手上的水珠,拎着垃圾簍出去。
走到門口莫名停下。
她回過身,視線掃過一排排廁所隔間,過了會兒,擡腳往第一個隔間走。
推開第一扇門,空的,第二扇也是空的,一直到角落的隔間,推了推,紋絲不動。
沈不渝敲了敲,沒有任何響動。
一般廁所裡會留有一個隔間用來放拖把、潔廁劑等雜物,除了工作需要都會鎖起來,隻有清潔工能打開。
沈不渝收回手要走。
背對着隔間的門,往外走了一步,她忽然出聲:“林西。”
漫長的數秒過去。
“嗯。”
沈不渝折返回去,大力推攘門闆,隔間的擋闆都跟着搖晃:“你裡面打不開嗎?”
形式主義是每個學校的通病。
教室不休、寝室不管、空調不換,但路邊非要擺兩個無用的假山,食堂裝修得像音樂宴會廳,南洋中學也一樣,廁所的門都是智能化自動落鎖,一旦電子鎖短路,就會出現打不開把人鎖裡邊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校領導一緻認為智能化代表新風尚,咬死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