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下班,到家又花一番功夫把自己涮幹淨,等要睡覺的時候已經很遲了,但她六點多就要起床。
美姨事先說的“怕她猝死”這話不是沒道理。
沈不渝身心俱疲,倒在床上就要睡過去,眼皮跟塗了膠水似的黏在一起,就在意識快要消失時,記起一件事。黏住的眼皮強行睜開,在枕頭下摸到手機,看了一眼與林西的“共享鬧鐘”。
時間同步了林西的六點半。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她隻能睡不到三個半小時……極緻的疲累下,沈不渝開始打退堂鼓。
要不關了吧?
明天早上用來補覺算了,反正她遲到也不差這一回。
沒等沈不渝做出抉擇,人已經沉睡過去,手機倒扣在胸口位置,呼吸均勻起伏。
第二天清早,叫醒沈不渝的是一陣輕音樂,伴随着胸口的輕微震動,皮膚被震得發癢發麻,她不得已從沉重的睡意中抽身,睜開一條眼縫,摸索着把鬧鈴關了。
一秒後,再次響起。
她再關。
關了又響。
沈不渝煩躁地彈起來,撈過手機要把鬧鐘卸載,一打開,“Bureau正在喊你起床”幾個大字沖擊着瞳孔,睡意消失的一幹二淨。
林西的微信也緊随其後。
[起了嗎?]
[記得穿校服。]
沈不渝靜靜地看了會兒手機,掙紮着下床,去浴室用冷水沖了幾把臉,人清醒過來,一邊刷牙一邊翻箱倒櫃,從角落裡掏出那件鮮少寵幸的校服裙。
半個月前她穿過一次,然後是四月份穿過一次,再往前就是初夏了。穿裙子的這幾次無一不是因為陰雨天,她僅有的幾條褲子沒晾幹,不想光腚就隻有穿裙子。
南洋中學在服裝這塊還是有良心的,價格不貴但布料上層,衣服摸起來很滑,易圓圓說這種滑膩膩的布料透氣又舒服。
沈不渝摸着也感覺滑膩膩的。
下一刻,胃裡翻江倒海,惡心的感覺一浪高過一浪。
沈不渝吐出牙膏泡沫,用清水漱口,壓下那陣惡心感,匆匆結束洗漱,套上白襯衫和校服裙出門。
……
筒子樓一片漆黑,下樓還得打燈,分不清白晝。
走出樓外,才發現太陽早早升起,橘黃色的光線曬得馬路地面冒熱氣。
這塊偏僻,離公交車站牌和地鐵站都遠,沈不渝一般上學都要拐到街上去掃共享電瓶車。
今天倒黴,她去的時候僅有的幾輛車已經被騎走了。
隻能順着路往前走個兩百米坐公交。
到了站牌,又得頂着憋悶的熱空氣等車,這會兒已經是不少工人上班的點,站牌人潮擁擠,汗臭味和香水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沈不渝耐心告罄,好在下一班公交車已經開到跟前。
一窩人下餃子般擠上公交,車身搖搖晃晃地開動,充滿朝氣和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好不容易抵達南洋中學。
路上耽擱不少時間,沈不渝緊趕慢趕在七點半左右趕到學校。
她記得林西平時就這個點到。
果不其然,她走近校門口時,正中央就停着一輛加長款保姆車,奢華低調,像平常載林西上下學的那輛。
最先打開的是駕駛座,一個年輕的男人走到後車廂,拉開門,裡面的人還沒出來,他已經撐開遮陽傘,立在一旁。
沈不渝認出他不是李管家。
沒等她猜這個人是新管家還是從未露過面的司機,林西已經從車裡下來,小皮鞋加沒過腳踝的白襪,長腿白皙,動作間裙擺搖曳。
年輕男人為她撐着傘。
林西輕聲說了句謝謝,又道:“我的書包。”
沈不渝唇角揚起,兩手揣着兜,加快步伐地走過去。
腳步卻頓在空中。
後車廂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具有成熟男人的典型特征,西裝襯衫挽到小臂,佩戴着腕表。
男人一隻手拎着林西的書包下來,另一隻手接過年輕男人的遮陽傘,與林西并肩站在一旁,般配極了。
薄晉言笑着說:“書包還挺沉,每晚都帶作業回家寫?”
林西:“嗯。”
薄晉言:“這麼勤奮?自愧不如啊。”
他笑得溫潤深情,仿佛在跟自己的小女友閑話家常。
立在一邊的年輕男人提醒:“薄總,車上還有您為林西小姐準備的水果切。”
薄晉言親力親為:“我來拿。”
他與林西面對面站着,要拿東西而側了側身子,沒等林西退後,薄晉言左手撐在車門,将林西困在他與車門的一隅之地,自己上身鑽進車廂拿東西,取出一盒水果切,出來時沒站穩,往林西身上栽了一下。
薄晉言身高一米八幾,林西比他矮了二十厘米,這個姿勢像是他将她攬入懷中。
外人看來眷戀又溫馨。
薄晉言推了推金絲眼鏡:“抱歉。”
林西默然地接過水果切,往後退了幾步,低着頭走進校門。
薄晉言恢複沉穩内斂的表情,招呼司機開車,自己坐進車廂,不一會兒車身疾馳而去。
校門口學生越來越多。
早餐香勾得人饞蟲蘇醒,三兩成群的男生晃動着校服褲走路,女生用手壓了壓被風撩動的裙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