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柯向陽坐在副駕上,冷靜下來的大腦開始反思起自己之前的态度。
身邊的厲時修手握方向盤,目視前方,臉色陰沉。
好幾次道歉的話語就在嘴邊,一看到厲時修的表情,又縮了回去。
車内壓抑的氛圍讓柯向陽忍不住低下頭,無聊地撥弄起自己的手指。
等紅綠燈的間隙,厲時修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副駕,沉默的柯向陽仿佛一隻做錯事的小狗,頭上憑空冒出一對往下垂的耳朵,時不時用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傳來委屈巴巴的目光。
原本打定主意下車前絕不跟他說話的厲時修默默歎了一口氣,開口問道:“晚上吃牛肉火鍋嗎?”
柯向陽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不住點頭:“吃吃吃,我請客!”
“當然是你請客。”厲時修沒好氣道。
沉默的氣氛打開了一個口子,再繼續說下去就沒那麼難了,柯向陽誠懇道:“厲哥,對不起,我不該一直頂嘴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你知道個……”厲時修忍住想要出口的髒話,輕哼一聲,“以後還跟不跟我一起開車了?”
“當然,你不陪我我怎麼敢上路?”柯向陽笑得眯起了眼。
厲時修的臉色緩和許多:“那還頂嘴嗎?”
“不頂了。”柯向陽應得好聽,其實心裡一點底也沒有,開車的時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總覺得像是被奪舍了一樣,太上頭了,難怪那麼多人都有“路怒症”。
見他認錯态度良好,厲時修表示勉為其難地原諒他了。
兩個人開開心心地吃了牛肉火鍋,回去的路上,厲時修問柯向陽想吃什麼口味的粽子,他要讓紀向松先備好食材。
“我喜歡吃肉粽,可以包兩種,純鮮肉的和帶鹹蛋黃的,不過光吃鹹口的有點單調,甜粽也包一點吧,豆沙的,八寶的,蜜棗的,都很好吃。”柯向陽好久沒吃過粽子了,口腔裡不自覺地開始分泌口水,“這樣會不會太多啊?”
厲時修無所謂道:“多什麼多,難得包一次,想吃什麼包什麼。”
“啊,堿水粽蘸白砂糖也很好吃的。”柯向陽舔了舔嘴巴,感覺才吃過晚飯的肚子好像又餓了。
“行。”厲時修直接讓紀向松将各種口味的食材都備上一點。
柯向陽已經開始期待端午的到來了。
*
端午前一天,紀向松按照說好的讓人把食材全部送上門。
唯一的閑人柯向陽便和阿姨一起在廚房為明天做準備。
浸泡糯米、雜糧、豆類食材,腌制肉類,制作豆沙餡,處理幹貨。
他們想包的口味太多,所以食材也多,兩個人一起忙碌了一個下午,晚上還得把泡發的食材瀝幹,一起和腌肉、餡料裝到保鮮盒裡冷藏。
才剛忙完,手機鈴聲響起,柯向陽看見屏幕上明晃晃的“爸爸”二字,動作一頓。
柯向陽完全沒想到會接到他爸的電話,他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聯系過了:“喂,爸。”
柯建川的聲音從聽筒傳出,熟悉又陌生:“下班了嗎?明天端午節,過來一起吃飯。”
柯向陽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還是柯建川的腦子出問題了,父子倆一年到頭聯系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以往最多過年的時候客氣一下喊他吃飯,今天是犯什麼病了?
但話不能這麼問出口,柯向陽直接了當地拒絕:“我有約了,就不去了。”
柯建川馬上追問:“有什麼約?跟女朋友嗎?正好一起帶回來看看,談多久了啊?你這個年紀是可以考慮定下來了,女孩子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早點……”
柯向陽不耐煩地打斷對方的話:“不是女朋友,是我的高中同學,以前去過我們家的。”
柯建川沉默了會,随後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來了,那個姓厲的是吧?你們還在一起玩啊?他也沒對象嗎?天天跟你混在一起,你看看你們倆,這麼不務正業的。”
“人家幹什麼跟你有關系嗎?我都說不去吃飯了,沒别的事我挂了。”柯向陽實在不明白從來沒有承擔過父親責任的柯建川為什麼在教訓孩子的時候能這麼理直氣壯。
“你什麼态度?跟自己老子說話沒大沒小的,白讀那麼多書了,是你阿姨特地讓我喊你回家一起過節的,你妹妹從學校回來了,你都不想見她一面嗎?”
柯建川的聲音源源不斷從柯向陽的右耳進去,再從左耳出來,變成一個個看不懂的符号繞着他的頭頂轉圈圈。
厲時修下班回來就見柯向陽躺在沙發上,雙眼無神,一味對着電話“嗯嗯”地敷衍着。
柯向陽和他爸關系一般,奶奶在時還能偶爾看見他爸帶着老婆孩子回老家,奶奶離世後,柯建川給了他一筆上大學的費用,徹底回歸自己的新家庭,對他幾乎不聞不問。
好在柯向陽對“父親”這個身份早就沒有幻想,上大學到現在,父子倆隻一起吃過三次年夜飯。
柯建川口中的阿姨是他的二婚對象,柯向陽的後媽,兩人婚後去縣裡買了房,生了個女兒,比柯向陽小四歲,正在上大三。
在柯向陽眼裡,他們才是一家人,那裡不是自己的家,每次去都跟做客一樣,還沒在厲時修家裡自在。
後媽雖然對他客氣,也僅僅是客氣:“不說了,我還有事,幫我謝謝阿姨,祝你們端午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