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定又從容,好像天塌下來都能接住。
可現在這笑容......
不妙。
莫不是戀愛腦吧?
“要我說,談戀愛就得談林老師這樣的,靠譜溫和又細心。”内心嘀咕:你那網上的算個什麼東西!
“她是女生。”簡越敷衍,眼皮都懶得擡一下。
“姐,你不知道同性戀啊?現在女人和女人也能談戀愛了!”
“咳咳。”簡越略微驚訝地擡起頭,望向趙筱筱,“你在哪裡聽些這種?”
“小說啊,我在晉江文學城看百合小說,那裡面都是這麼寫的!”
晉江文學城?
哪個作者?
教壞表妹!
簡越心想,現在小孩兒懂得可真多。但出櫃是不可能出櫃的,要是讓家裡長輩知道,她和未成年表妹的話題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腿估計都得打斷。
“别三句不離你的林老師。”簡越轉移話題:“說說你的數學吧。”
“嗷嗚——”趙筱筱低頭扒飯,“我還是先吃飯吧。”
*
工作日結束了,林筝墨去爸媽家吃飯。
戀愛、結婚、生孩子。
已經成了三十左右女生陰魂不散的話題,世俗的野鬼纏繞着女性,圍剿我們,掠殺我們。
林筝墨有時候不明白,為什麼她大學畢業以後,家裡人就迫不及待要把她推給别的男人?
她曾在網絡上看到過一個帖子,内容是,一個女孩兒,在家庭飯桌上,問出一個驚世駭俗的問題。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嫁出去?”
“為什麼要讓男人撒尿的地方進入我?那麼髒,那麼惡心。”
那一瞬間,所有長輩啞口無言,飯局變得異常沉默。
林筝墨覺得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林筝墨,所有的林筝墨都被禁锢在這樣的籠子裡,寒冷,又帶一點甜。
甜味,是指父母所謂的愛。
“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母親周京芳端菜上桌,“老林,擺筷。”
“好。”故作深沉的林鴻起身,臉頰的褶皺像是故意捏上去的,有點老沉,過于嚴肅,林筝墨一直都不喜歡。
周二晚上,一家三口共進晚餐是規定好的,是不容置喙的。
一張正方形餐桌,一人占一面,隻有三面,用林鴻的話來說就是:還差一面。
還差一面。
要解決這一面,林筝墨要耗費好多力氣。
“最近上班怎麼樣?”周京芳夾了一塊排骨放在林筝墨碗裡,那是排骨中肉最多,最好吃的一塊。
“順利。”林筝墨夾起排骨,斯斯文文吃起來,“一切順利。”
“順利就好。”周京芳滿意颔首,像早讀演練似的:“你有一份穩定工作,身體健康,這就是我們希望的。”
林筝墨知道她話沒說完,所以沒搭腔。
“現在也隻剩下一件事了。”周京芳看向林鴻。
林鴻說:“筝墨,也該考慮一下了。”
他們上了年紀之後,語氣不像以前那般嚴肅,卻字字珠玑,那種不負衆望的語調,在林筝墨心上壓上一塊沉石,難以呼吸。
“可是我還不想談。”
“奇了怪。”周京芳依舊是對林鴻說話:“你說咱們家女兒是怎麼了?這外面的人排着隊,裡面的人不開門,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林鴻與她唱着相聲:“我也不清楚。”
“女兒。”話音終于對準林筝墨:“人總是要老的,需要有人陪伴的,你老了,你的貓不能照顧你的。你爸爸學校的馮老師,她的兒子看過你照片了,問了幾回,你不松口,我們不敢把你聯系方式給他。”
這種浮于表面的禮貌也是一種施壓。
林筝墨恍然大悟,她終于知道自己的禮貌是從哪裡學來的了,是她的家庭教給她的。
虛假的禮貌,揭開面紗,是巨大的強勢。
“那你把我聯系方式給他吧。”
“好。”周京芳唇角噙着笑,一塊新的排骨落在了林筝墨的碗裡,“多吃點,你又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