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分手嗎?”電話那頭的聲音悲涼隐忍。
溫槐序哭笑不得。
“我以為我是你的唯一,我以為我們能長相厮守,我以為……”電話那頭頓了一下,小聲地和旁邊人交流着什麼,“還有啥來着,我草稿呢?”
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之後,雲知繼續說:“我以為刀山火海也不能讓我們分别。”
“原來,我們的感情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回想那年那日,夕陽之下,是我們逝去的……”
車子勻速運行,窗外一排排參差不齊的建築被甩在身後。電話那頭誇張的女聲喋喋不休,溫槐序都能想象到雲知捂着心髒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我沒有要和你分手。”溫槐序配合她的演出,深情款款,“我隻是需要一個機會,讓自己變得更好的機會。”
“我想給你一個未來。”
雲知瞬間破功,靠着牆低低地笑起來,笑聲像柳絮一樣擦過溫槐序耳邊,癢癢的。
“哇,真的嗎?”雲知還在笑,說話輕輕的。
“相信我,我是個負責的女人。”溫槐序說。
雲知笑得差點岔氣。
她之前怎麼會覺得溫槐序很高冷?五點二的視力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啊,但也合理,不是一類人不進一扇門。
“行,我相信你。”雲知平複好情緒,說,“不過怎麼突然轉校?一點風聲也沒有?”
溫槐序将手機音筒靠在窗邊:“聽見風聲了嗎?”
雲知沉默了兩秒:“……聽見了。”
到了紅綠燈路口,公交車停住,雲知的聲音也繼續傳來。
“不過你走了,獨留我一個空巢美人。孤單,寂寞,冷啊——”
溫槐序還沒來得及回她,雲知又自顧自歎息:“唉,我也不是要勸你。你自己做的決定,隻要你不後悔,我一個沖在前頭給你搖旗助威。就是這麼大的事你沒有提前告訴我,我幼小的心靈很受傷啊……”
電話那頭開始嘈雜,仔細聽好像有很多人聊天。雲知跟身邊的人說了點什麼,聲音忽近忽遠的。
半晌,她一如既往的沒調地結束了這場聽話:“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要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來,我的肩膀随時給你靠啊。”
“下一站,松橋三中。”電子播報女音響起,紅色字幕翻滾在黑色橫屏上。溫槐序偏頭靠着玻璃窗,擡眼看向窗外的藍色指示牌。
“行。”溫槐序輕笑,“下次再見請你吃飯。”
電話“嘟嘟——”兩聲,挂斷了。
“松橋三中到了。請需要下車的乘客做好下車準備,開門請當心。”
溫槐序下車站在路邊,公交車揚起一路的尾氣離開,汽油味刺鼻,她伸手捂了一會兒口鼻。
三中的地理位置相比其他學校較偏僻。學校藏在一條大概能單行通過一輛汽車的小巷裡面,周圍都是居民樓,不過擺攤開店的也不少,一排排甩了整條街。這個點店都沒開業,閉着門冷清清的。
溫槐序掃了一眼,拿出手機給備注“孔富主任”的人發了條短信,随即順着指示牌往裡走。
現在是早上七點半,學校七點二十門禁,這個點已經早讀十分鐘了。
為了和正常上學的三中學生錯開時間,溫槐序特意掐好時間出的門。
往小巷裡面走,兩旁都是白花花的水泥牆,偶爾中間空出一兩條不知道通向哪裡的小道。白牆之上張貼着紅色喜報,一眼望去,全是清一色的大頭照。
上一屆的高考喜報。
溫槐序步子放慢,多看了兩眼。
大多是體育,美術和師範類高校。三中是綜合類高中,藝體文并驅。其中美術最為突出,光掃一圈,她都在榜單上看見了好幾個央美,清美的錄取學生。
曾經三中作為全市墊底的普高,升學率年年市裡倒一。後來改革走藝體綜合道路後,升學率拉了上來,勉勉強強擺脫了墊底的位置。
這樣的發展不算壞事。給學生多一份選擇,他們以後的路才有可能越走越寬。
因此,三中的校訓是:海納百川,壁立千仞。
溫槐序擡頭,目光落到校門口左側白色瓷磚牆上的八個金色大字。
電動伸縮門已經關閉,“出入平安”的紅色提示語還在閘機的門頭屏幕上閃動。
孔富大概四十來歲的模樣,頭發還烏黑。他背着手站在門前,一身氣派的白衫配黑色西褲,腳下踩着一雙锃亮的皮鞋。黑發剃得很平,看上去會紮手的樣子。腳尖時不時點地,一雙眼睛精光,撇着嘴環顧四周。
像一頭正在巡視自己的領地的雄獅。
溫槐序莫名想到這個形容。
“孔主任好。”溫槐序上前打了個招呼。
看見她,孔富表情柔和下來,露出一口白牙:“你就是溫槐序同學吧?”
溫槐序點頭。
孔富的笑根本收不住。三中這次算撿到寶了,不出意外,面前這位高考預備·溫狀元·槐序将會給三中升學史上帶來濃墨重彩的一筆。
像别人家孩子的家長一樣。孔富理了理衣領,頗有幾分雞打鳴的高傲:“好好好,我帶你進學校轉轉。”
孔富剛想招呼坐在值班室的保安開下閘門,下一秒,一道黑影閃過。
那人擦過溫槐序的身旁時,揚起一陣風,敞開的校服外套下方搖擺着拉鍊,讓人耳邊晃過很輕的聲音——金屬碰撞的叮當。
一瞬間,空氣中帶着淡淡的薰衣草香,連帶着她鼻尖也沾上。
隻見少年單手撐在伸縮門上,輕松一越翻過那道長長的鐵閘。
“簡司年——!!!”先前維持的溫和主任人設全然崩塌,孔富手指着他,扯開嗓子大吼,一張臉氣得漲紅,就差沒暈過去了。
“給我滾去我辦公室!”
簡司年穩穩落地,單留個背影側過半張臉,懶散地揚了揚沒插兜的右手:“知道了,主任。”
聲音帶着幾分倦意,大概是沒睡醒。
溫槐序看着黑白色的校服消失在門口,眼眸閃了閃。
到底是當年級主任的人,孔富深呼吸幾口,平複好心情後又扭頭對溫槐序說:“我們學校的紀律很嚴格的。像他這種行為,下周一絕對得抓到主席台前念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