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玑鎮雖說是個臨海小鎮，但周邊丘土多平緩，大大小小的村子就這樣，繞着小小的珠玑一圈一圈地向外延伸。

在灰蒙蒙的清晨裡，段呦呦和王管家沿着街道向海邊的幾個小村子走去，身後跟着段十七和金線。

從鎮上到西邊的那幾個村子還是有些路程的，土路之後是灘塗，馬車根本走不了，所以他們得盡早出發，步行前往。

天邊遠遠地傳來泛着霞光的金色，不能完全地将這座小鎮都照亮，西邊的巷子裡還有些暗色。空氣裡仍夾雜着一絲夏夜的微涼，此時算是一天裡最舒服的時候了。

街上的人也比昨日午時多些，疲倦的，呆滞的行人，三五成群，同段呦呦往一個方向往來行走。

“小姐，他們估計是準備去打漁的百姓吧。”，王管家站在段呦呦身側，小聲猜測道。

“他們住在鎮上，不像存有漁船的樣子。”

這些行人，有男有女，有些男子甚至算不上強壯，面色枯黃，這樣也能出海打漁？

鎮子外圍已經有很多個漁村了，鎮上的人總不能也跟着打漁吧，那些農田誰來種，養牲畜也要人啊。

“小姐”，段十七突然上前遞過一袋熱乎乎的包子，手臂橫在段呦呦和王掌櫃之間。

“給我買的？”，段呦呦早上為了不耽誤他們幹脆就沒用早食，現在确實是有些餓了。

可是，段十七怎麼會知道？段呦呦接過溫熱的包子後又看向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段十七，此時竟和高挑的王管家一般高，隐隐約約遮住了身後的人影。

“剛剛路過包子鋪，正好聞到它的香味，就多買了一些，小姐也吃一點吧。”，段十七低着頭和段呦呦解釋，眼尾向上勾着，隔着明明暗暗的晨光看着她。

段呦呦沒注意到十七眼裡莫名的期待，注意力全被包子勾走了。

一打開袋子，段呦呦就聞到了一股溫熱的清香，是芥菜包子。食色當頭，段呦呦開始認真吃了起來，不再說話。

一行人走到海邊時，海岸線上已經升起大半個紅輪了，金黃的暖光洋洋灑灑的傾灑在廣袤起伏的海面上。

剛剛同他們一起從小鎮上出來的百姓們，此時三兩聚集在海岸邊，但并不全部都上船。段呦呦眯着眼眺望，停在海邊的漁船也不多，他們想上也上不了。

那些三兩聚集的人群裡，往往隻有一個人上船，剩下的女人或者不太強壯的老□□子則可以從船上拿下一小包用葉子包起來的包裹，從外觀上看不出是什麼。

段呦呦他們沒有直接走向即将出發的漁船，而是沿着岸邊的灘塗，往裡邊的村子繼續前進。

有出海經驗的掌櫃們之前說過，出海打漁的船夫大多有些奇怪又不可改變的習慣。比如，出海時間，已經定好的時間不能輕易改變，固執得很。

大抵是海面上的生死不由自己，全靠說不清抓不住的神明保佑。出海的船夫漁民隻好寄希望于這些奇怪的習慣，祈求這些能讓他們和神明産生類似約定的契約關系。

雖說段呦呦不信這些妖魔鬼怪的東西，但也不至于如此霸道，非要上前去招惹。給個好價，把村民手裡的珍珠收上來，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就夠了。

這些村子和灘塗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走過一小段路後，他們就看見了一條由岸邊石塊砌成的小路，道路兩邊是低矮茂密的雜草。雜草不擋道，但走起來也礙眼得很。

“小姐，小心——”，金線突然出聲，抓着段呦呦的手臂，小心地跨過藏在草堆裡的小坑。

剛剛段呦呦走得有些急，差點一腳踩進草坑，一猛子紮到土裡，還好金線及時提醒她。

“這草坑裡好像有東西”，王管家蹲在草坑前，往兩邊扒開松軟的草堆。

段呦呦正要上前一起查看，眼前忽然橫過一道藍色的身影，“這坑有些詭異，我代小姐看吧。”

段十七搶先了一步，蹲在段呦呦面前，束起的馬尾直直的散在少年舒展開的肩背上，看着頗有安全感。

段呦呦隻好和金線站在一邊等他們查看，同時，她也在仔細的查看這個沉寂荒涼的村道。雖然荒涼了些，但也還是有明顯的踩踏痕迹。一條很窄的壓痕，東一腳西一腳，踩得很零碎。

“怎麼樣了，看到是什麼東西了嗎？”，段呦呦看見他們倆同時起身，應該是看完了底下的東西。

“這，這是一個……”，王管家不知道怎麼說，憋了幾個字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轉頭看了一眼段十七。

段十七拍掉手上草屑，走向段呦呦，“小姐，草堆下是一個長得很醜的人偶。”

打量着段呦呦的神情，段十七斟酌着繼續說，“可能是村民用來祈禱或者做法事的邪神像。”

“邪神像？”，說完，段呦呦就徑直走向草坑，心中無邪祟，自然坦蕩無畏。

“我去取出來吧。”，段十七蹲在段呦呦面前，伸手探進去，摸索了幾下後，将髒污的破舊布偶拿出。

在陽光的照耀下，那奇異的人偶看起來不像個邪神，包成條的黑布上頂着一個圓木腦袋，染紅的圓點和畫着鋸齒的紅線被用來充當五官，顯得有些……可憐呆傻的。

甩開上面的草根和泥灰後，人偶身上沒有什麼文字符号。段呦呦從它身上看不出有用的信息，于是就讓段十七将它放下，繼續和王管家他們一起往村道上走去。

這村子不大，段呦呦他們很快就轉完了一圈，但卻沒在周圍見到過任何一個人，村子裡寂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