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車再次被塞滿。

盡管陸栖川跟豆豆擠在副駕駛上吃雞肉卷，餅渣掉在車座椅上，陸栖川的腳踩到控制台上，雷納德也沒有對他們半分指責或警告。他平靜地捏住沙沙甩到他膝蓋上的尾巴，心情好到連豆豆都在後半程奇怪地望着他。

到了試驗區，趙哥對洪野日漸壯大的上班隊伍感到驚奇，“那位小姑娘又是誰？”

“你們大領導的侄孫女。”

“哇，你是在收集老闆家的周邊嗎？”

“……”洪野無語地看了趙哥一眼。

“那她也是你的外挂機？”

“不是。她跟道頓先生是朋友，過來玩的。”

趙哥震驚：“道頓先生還有朋友啊？”

“……”洪野再次無語地看着他。

趙哥在自己嘴巴上做了個拉鍊的動作，但又沒拉完全，“你也知道他那冷冰冰的樣子，老實說，我們都不明白你喜歡他這樣的到底是圖什麼。”

“圖他年輕。”洪野白了趙哥一眼，“你們有這功夫，多琢磨下我給你們的回路圖不好嗎？”

“你說得輕松，你一個E級的回路圖是能看一眼就琢磨明白的？我們組裡大家什麼等級你心裡沒數啊？”

趙哥說着就拐進了正事，“不過之後的工作就開始場景模型搭建，你如果有相熟的場景公司，可以給我說一聲。”

洪野很意外，這種肥水多的招标事項，按理說不可能輪到他一個沒入職隻是合作項目的人頭上。當然，他也知道為什麼會落在他頭上。

洪野沒拒絕，“我還真有一個，可能你也聽說過：尼克爾森林。他們最多的業務是場景租賃，但其實構建能力也很強。”

趙哥還真聽說過，“黃金投資的老闆，是不是跟這家公司有關系？”

“嗯，兩邊老闆是夫妻關系。”

“哦，那行，回頭我讓人跟他們接洽。”

“謝謝趙哥，晚上請你吃飯。”

“可别！”趙哥的反應很強烈，“我不想被道頓先生的眼神殺死——你知不知道他那張俊臉面無表情的時候有多吓人？明明才剛剛二十歲，氣勢簡直像是兩百歲的。”

洪野莞爾，“處事是老成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吧。”

“你有濾鏡。”

“是你們有反向濾鏡。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也沒覺得他吓人，頂多有點不近人情。”

趙哥突然眯起眼睛打量洪野，手指晃了晃，“洪野，你不對勁。你是不是已經被攻陷了？”

洪野裝沒聽懂，“我們的關系一直很和睦。”

“顧左右而言他，得，我懂了。但你确定嗎？我聽說過一些關于道頓先生的事。”

洪野笑了笑，“謝謝關心。我會謹慎的。”

…

同樣的問題，午後的時候，陸栖川逮到雷納德不在的空隙，也向洪野提出了。

“你知道他是長生種了，所以在可憐他嗎？”

洪野笑着反問她：“我一個短生種去可憐長生種，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而且因為可憐就去決定一段感情，我也太不尊重自己了吧。”

陸栖川疑惑：“但你确實是因為知道他是長生種後，對他改變态度了。”

“嗯。我心軟了。”

“有區别嗎？”

“我是對自己心軟了。”

洪野吐出了一口長氣。“我有一段很失敗的感情，你應該也知道了。那段感情讓我變得不自信，想要縮回殼裡，特别是雷納德居然也剛好二十歲——我是真的怕重蹈覆轍，我的生命可沒有幾個七年能再浪費了。所以哪怕我發覺我對他有感覺，但我還是以‘王族’‘階層’‘年齡差’這些東西阻止着我自己。我甯願不去得到，也要讓自己安全。

“但當我知道他是長生種後，我意識到了一件事：我跟他的生命能有的交集，在我們的生命長度落差跟前，短暫得像一朵被點燃的煙花。

“我必定會比他先熄滅，區别隻在于我的生命之中是否擁有過他——我不想走到盡頭都還要自欺欺人地誇獎自己安全無虞，那對我太殘酷了。所以我解放了我自己。”

在那長達數百年的生命長河傾軋而下，洪野所有的畏難苟安、瞻顧不前都被摧枯拉朽地沖毀。

所以他選擇當一朵被點燃的煙花，把雷納德烙在他的生命裡。哪怕最後依舊是一場重蹈覆轍，他不後悔。

洪野轉身看着陸栖川，露出個溫柔的笑，“這些話是我的秘密，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所以作為交換，你可以告訴我更多關于雷納德的事情嗎？”

陸栖川表情怔忪，片刻之後，她露出了一個欣慰又羨慕的眼神。她感歎道：“那小機器人真是走了大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