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鐮已經醒了很久,他宛如行屍走肉般地靜靜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屋頂的蜘蛛網。
他覺得自己此刻好像那網中困住的飛蟲一樣,逃不開,掙脫不掉,命運的枷鎖牢牢将他困住,掙脫不得,就連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息。
昨夜家人慘遭屠戮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在他腦海裡浮現,那些哀嚎慘叫和呼喊聲不斷回響在他耳邊,像一把狠厲的尖刀,狠狠地将他的心紮得千瘡百孔。
想到昨夜的慘烈景象,整個張家大宅滿地的屍骸,母親和妹妹死前的慘況,那股恨意如烈火般焚燒着他的大腦和全身的筋骨。
張鐮心中恨意愈盛!他的至親們都被殺死了,自己這副殘軀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
想到此處,張鐮牙關一咬,他忍住傷痛,掙紮着坐起身,掀開被子,蹒跚地往門邊走去。
剛打開門,張鐮就看到付青玉遠遠拎着隻山雞走了過來,這大冬天的,找點吃的都難,出去了一個多時辰,才抓了這麼隻雞。
每到冬天下雪時,付清玉的心情就不好,今天不知為何更是煩躁,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張大少爺杵在門邊,一副要出去找人拼命的架勢。
付清玉面無表情,一把将張鐮推進屋裡,反手關上門。
“你想去哪?”
“不用你管!”張鐮語氣冰冷。
“怎麼?你是覺得你現在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能打得赢晏都?還是能殺進西山大營?”
付青玉把那斷了脖子的雞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上的雞毛,伸手抓過張鐮就想把他丢回床上。
“我說了,不用你管!”
張鐮一把拍開她的手,憤怒地吼道。
付青玉握了握拳頭,忍了又忍,要不是看他受了重傷,真想給這小子一巴掌看能不能把他打醒!
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張鐮這小子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得想個辦法······
想了想,付清玉走到桌邊,慢慢給自己倒了杯水,才開口問道:
“你覺得殺了晏都就算報仇了?”
張鐮聞言皺眉狠狠盯着她:
“你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不過晏都一個堂堂的西山大營指揮使,有權有勢,你張家不過是楠城一個小小的世家,他有必要為了一塊破玉非和你家過不去嗎,你就不奇怪?”
付青玉循循善誘地問道。
張鐮眯眼看着她,并不接話,這女人一貫狡詐,她的話不可全信!
不過此事确實透着詭異。
付清玉說完也不再管他,拎着那隻雞就到屋外處理去了。
張鐮靜靜站在屋子裡,腦海中思緒翻湧。
父親把他帶回來的東西交給了晏都,那晏都必然就是指派他們張家做探子之人,可東西既然已經拿到了,為什麼要殺父親滅口,還要滅他家滿門呢?
他們張家這幾年來往兩國邊境行商,或許就是受了晏都的指使,負責秘密運送尉國情報的,難道是父親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才被滅的口?
可是母親和妹妹呢?還有張家的其他人,他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
還有那日,那個西山大營的将領明顯知道他的名字,應該就是沖着他來的!這些事情如此詭異,肯定有他不知道的原因,他必須要查明真相,不能讓父母妹妹和張家六十三口人就這麼無辜枉死!
付青玉抛了個引,知道張鐮絕對能想明白,也不管他,利落地拔了雞毛,破開内髒,把那雞用積雪清洗幹淨,又用随身的匕首挖了個深深土坑,把内髒和被鮮血染紅的泥土撥進去埋上,掩蓋住血腥氣,省得引來附近的野獸。
處理妥當後,她這才又走進屋内,拆了些破舊的木闆,用火石生了火,把雞就那麼架上烤了起來。
張鐮站了許久,才走過去,面對着她坐了下來。兩人也不說話,就默默地看着烤雞。付青玉偶爾轉動下手中的樹枝,避免烤焦。
張鐮這時才發現她左上臂上系了條淺色的帶子,有點點的血迹暈染,覺得心中一陣異樣。
她兩次救他,張鐮說不感激是假的,可是父母家人的死,又與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自己卻還對她生出了那麼一絲不應該有的男女間的心思。
各種滋味真是心酸痛苦又糾結,像那打了無數結的繩頭一樣,讓他一陣心煩意亂。
過了沒多久,雞烤好了,付青玉吹了幾下,撕下一個雞腿,然後把剩下的遞給張鐮。